由于刚南巡归来,第二日的早朝比以往推迟了两刻钟。
诸位大臣陆陆续续上了金銮殿的玉阶,留守京畿和随扈的臣子久未见面,今日不免多加寒暄,金銮殿门前一派热闹景象。
待听得宫人宣召,这才个个抖擞了精神,合袖挺背,缓缓迈入金銮殿中。这刚行完礼,才抬头往上看去,众人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安总管手中托着明黄圣旨,这架势明显马上就要颁旨,莫不是……
已经想通或无利益关系的大臣神色没什么变化,皇上爱立谁为后就立谁吧,只要没犯什么天下之大不韪的忌讳,他们自然不用上赶着去反对,然后招皇上冷眼。另一部分暗暗惊诧叹惜,皇上这动作也太快了些,本来还想这些日子好好劝谏一下,论出立那位慕姑娘为后的种种坏处。没成想皇上动作这么快,南巡归来的第一次早朝就备好了圣旨,分明是不容他人置喙的意思啊。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早朝伊始,宣帝没等诸位大臣上奏折,先直接明了地道出要颁布立后圣旨,并令安德福宣旨。
安德福轻咳一声,尖锐的声音极为响亮,几乎响彻整个金銮殿,以至于在他读完后的几息间每字每句都还在殿中回响。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咨尔慕氏好女……”
虽然立后圣旨向来大同小异,诸位大臣还是凝神听了个仔细,然后自觉总结出了旨意中强调的三个重点:一、朕与慕氏是天赐佳姻,龙凤之缘,天作之合,除了慕氏无人再可为后;二、慕氏自幼秉性端淑,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总之女子所有美好的品格她都有,无人可比得上她;三、慕氏是朕心之所爱,有谁想要反对这道圣旨的尽管来,朕保证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呵。
想到最后一条的大意,有些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心中也是颇为无奈。皇上这威胁他们也威胁得太过明目张胆了吧,就算他是皇上也……好吧,他是皇上这威胁还真的有用。
连日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让钦天监选好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何况慕大学士昨日回京,今日想必就有不少人要去慕府拜访。往常他们觉得慕大学士离京多年,慕侍郎又不受皇上重用,所以觉得这位慕家女的分量不够,现如今这位大学士一回来,慕府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说起来这慕侍郎还真是好运啊,前有个好爹,后生了个好女儿,就算他闹出的一些事够让人笑话一壶了,也架不住人家马上就要成为国丈啊!
顿时站在那垂首不语的慕连秋就收到了许多暗中投来的目光,已经有不少人在掂量着待会儿下了朝要好好和这位日后的国丈套个近乎。
只是没想到,皇上接下来的第二道圣旨,就完全把他们打懵了。
安德福停顿了会儿,接着拿起第二道圣旨,“工部侍郎慕连秋,着任侍郎……”
起初是细数慕连秋这些年来任工部侍郎时的功绩,接着是道出他在任期间所犯的过错,再接着便是往日那些御史参慕连秋不遵大宣律法、宠妾灭妻的折子,更甚者还追溯到了七年前慕连秋治家不严的事情,最后功过相比,结果是将慕连秋降了两级,从从二品到了从三品。
往日宣帝对那些御史参慕连秋的折子一般没怎么管,或者是小惩大诫,大臣们还以为皇上有意因为慕大学士和那位慕姑娘而轻饶慕连秋,没想到竟然是堆积到了今天。
即使前面有些功绩,但后面罪名一并数出的效果可不同于单独一一列出,慕连秋脸红耳赤,不啻于被当众狠狠甩了数个耳光。且这耳光极为响亮,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一些与他政见不同的同僚,恐怕就算过了数月都还能把这件事拿在心中回味,然后乐呵一下。
方才他因为知漪被立后的事有多欣慰和开心,此刻就有多羞窘难堪。皇上怎么会、怎么会连下两道这样的旨意呢。
何况昨夜他本就因为庄氏和知漪的事受了慕大学士的斥责,在祠堂中跪了一宿,到早朝才被放过来,本来就身子有些虚。此刻多重打击之下,竟是摇晃了几下,要向后倒去。
慕连秋身后本还站了人可以扶住他,但不知是故意无意,在他往后仰的瞬间,就侧过身与旁边的人说话去了。没了拦挡,慕连秋来不及收脚,愣愣往后一摔,正好坐在地上。
旁人惊诧,“慕大人怎的坐到了地上?”
谁都听得出这话中的不怀好意,所谓墙倒众人推也大抵如此。众人都看得出皇上对慕连秋的打压之意,而且,说不定其中还就有为这位即将大婚的小皇后出气的意思。毕竟慕府那点子家事已经不算秘密,先是嫡女差点被夫妻两一起害死,再是正妻差点被小妾害死,还有和离的事,这一出接一出的好戏,让人根本看不完。
看来皇上根本没想把这慕连秋当国丈了,众人恍然心想,也是,那位慕姑娘自小住在宫中,和慕连秋除了一层表面的父女名号,怕是什么都没了。如今慕大学士回京,就算要真正能为那慕姑娘撑腰的,也是慕大学士和庄家还差不多。
许是因为这些年慕连秋做出的一系列事,竟没几个人觉得皇上如此将慕连秋和他的嫡女如此分离有什么不对。就算有人察觉到了不妥之处,此时也会知趣的闭口不言。
安德福缓步下阶,来到慕连秋面前,俯下身,笑容满面,“地上凉,虽然这天儿是挺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