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意思的小姑娘。从头到尾,神色都没有什么变化,就算大人你有意羞辱。而且,她是真的镇静,呼吸、节奏都没有改变。”
“你觉得她说的有几分可信?”
“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大人不是早有成算?”
“知我者玉儿也。傅徵怕是冲着三皇子来的。她倒是果决,改投阵营的这么快。”
“所以才会提出到大小姐身边?那大人总不会就这般放任吧?”
“她以傅家军投诚,换胡荣接掌燕州大营,虽说是冲着三皇子,而不是向我,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胡、唐相争,只要傅家军生乱也就够了。
那劫下来,却没有献给大皇子,想必是被他私吞了。傅徵会做出今次这般举动,想必也是知情,这一点,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至于她利用到我头上,呵,胆子不小,不过我也不和她计较。只是蓁儿纯善,素来嫉恶如仇,像这般行径,贪生怕死,向仇人俯首,求仇人庇护,蓁儿想必是看不过眼的。
我且看她,能忍到几时?”
“这姑娘也是无知无畏,不清楚大人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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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居。
程知心下咀嚼着这三个字,慢慢地,胸腔都渗出甜意。
上一世,大婚,中宫要拟定封号,程知并没有更改,而是继续沿用福安二字。这一回,踏在陌生的土地上,思及前缘,熟悉而心安。
前方那人,就是我的妻子,我的文蓁,不必开口,无需询问,只一眼,即可。
……
程知兀自欢喜,而这厢晏文蓁却是颇为焦躁。
燕州双姝,和自己齐名的定北大将军傅城之女,晏文蓁自是知晓。只是傅、晏二家素来不对付,父亲与傅将军政见不和,多有矛盾,两家并无往来。而傅徵出身将门,也不曾参与世家女子聚会,所以纵使名声在外,今个儿也是晏文蓁第一次见到真人。
傅将军击退外敌,守护一方,战功赫赫,是百姓称颂的大英雄。虽说两家时有交恶,晏文蓁也能理解父亲那些子政治权谋的行事,可这却不碍着自己钦佩英雄。
日前之事,将军赴难,英雄陨落,晏文蓁无限嗟叹惋惜。又听闻圣旨降罪,殃及傅家满门,着实生出一股子怒气来。皇帝昏庸无能,奸佞把持朝纲,良将英雄死后不得清名,何其可恨?
先前父亲许下了自己同三皇子的婚事,自己本是不愿的。懦弱皇子,傀儡帝王,岂会是良配?
然而,父亲的一番话却是打动了自己。如今新君待立,正值关键之际,拨乱反正之机就在此时。吾辈有志之士应当当仁不让,匡复朝纲,岂能放任奸臣当道,危害社稷?而要实现肃清天下之志,先得要有肃清天下之权,那么,扶持三皇子登基便是现下最好的选择。
晏文蓁虽看不过眼父亲与贼子虚以委蛇,却也忍耐下来。可没曾想,此番秦家竟是不管外敌进犯,不顾国难当头,构陷傅将军,逼他出战,累他身死。事后,更是矫诏治罪傅家上下。是的,矫诏。如今皇帝将死,哪里还能下得了圣谕?就算是皇帝清醒,那也是照着秦家的意思来。
晏文蓁果断向父亲进言,请父亲斡旋一二,保下傅家骨血,理由就是为了日后和平收服傅家军。傅城威望甚高,极得军心,此番救下傅家孤女,便是施了一份善意,日后大皇子落败,傅家军也不必跟着叛乱。
大皇子因昔年之故,倚重军队,看中武将,只是他为人残暴,不择手段。晏文蓁研究过他获得英武骁勇名声的战役,无一不是用士兵性命堆出来的,更遑论好几回都是他故意制造的冲突引发的动乱。傅家军在此人手上,绝对是明珠错投。
父亲答应了,只是结果并不如意。虽说留下性命,却是抄家没籍。傅家小姐遭逢巨变,也不知能否承受的住。晏文蓁正打算让父亲私下活动,好生安置傅小姐,却不想被告知这样一番应对。
傅城之女,将门之后,竟然主动向父亲提出,提出入晏府…为奴?!她的气节呢?她的风骨呢?晏家至少表面上与秦家往来甚密,还在她父亲出战之时扣押将军府众人,这些她都不在意的么?她竟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辈么?那可真是令人失望。
我倒要看看,那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晏文蓁正是怒其不争之时,却看着那人,闲庭漫步般地踱到自己面前。
……
这个人换上了晏府下人的衣裳,未施粉黛,青丝以发绳束拢,极其普通的装扮,却能让人一眼认出来,当真风仪出众,卓尔不群。这个人看起来气色甚好,眉目舒展,丝毫没有自己先前忧虑的承受不住。
思及此,晏文蓁不禁怒起,这人若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可真是枉费了这幅好皮囊。
“傅徵,”晏文蓁凶巴巴的开口,本想摆出一副主子的威严架势,可甫一触及对方那双温和清亮的眸子,却有些呆滞,“你…气色不错。”话音刚落,便化为懊恼。自己怎么失神了?竟就这般说出了口?这叫什么话?
补上一句,“你来的挺快。”……自己这是傻了么?!
……
程知一步一步,迈向自己宿命的归处。有那么一个人,会在路的那一端等我。万里征途,滚滚红尘,与卿偕行。
程知虔诚而眷恋地一寸寸扫过那人的眉眼、那人的脸庞,目光如有实质,仿佛穿过了千山万水,穿过了数十载时光。走到近前,站定。那人反复变换的神色自然入得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