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五眼见晏文蓁远去的背影,先是嘲讽一笑。
还真是天真。这般天真,居然还是我的种,果然是汉女所出。嗤,世家女,大家闺秀啊。
你都说了,傅徵其人,才略非凡,智计无双,那你还不心生警惕,反而她说什么你都信?
晏五思及与傅家女儿初见的那一场交锋,以及傅徵后来的行事,又是嗤笑一声。
若然她只是为通报消息,只是为与晏家暂时携手共御外敌,那么,她为何不自己来?而是非得借由我女儿之口道来?
她这般,是想降低自己戒心吧。
蓁儿一开始,并未提及傅徵,是自己相询,这才相告的。
再者,蓁儿只说军中泄密,只说有人构陷,只说周诩行踪,未曾提及周谦。若非一时错口,而自己又反应及时,便是要差点漏掉这一信息。
听听,她说的是什么?父亲不必瞒我?这说明什么?自己的女儿认为自己知道。
而事实上,这恐怕是,傅徵私下里联络上了周谦,不便相告,于是假托自己名义。
甚至,三皇子到达燕北,只怕与秦氏无关,而是出自于傅徵之手。此人巧舌如簧,也不知她做了什么。
总之,她要打三皇子主意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只有蓁儿,还是如此天真。
不过周谦若是能被傅徵说动,那么,想来他和秦家的关系也并非多么紧密。也不知秦家是怎么同意他离开京都的?亦或是,他是避开秦家,悄然出京的?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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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五冷哼几声,又是想到什么,而后一把掀翻桌案茶盏,目光凶狠慑人。
胡人,胡人,赤兀极,杜玉,……,简直欺人太甚。
……
晏五垂眸,平复怒意。
现在还不是愤怒的时候。不具备实力的愤怒,压根毫无意义。
大丈夫能屈能伸,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回。
晏五回忆起自己这大半生,同样是隐忍,前二十年,唯唯诺诺,畏畏缩缩;后二十年,执掌一地,风光无限。
所以,我不后悔。这正是我要的。
杂种?
汉人瞧不上胡姬所出,生来带着还未开化的蛮夷血统;胡人同样看不起汉奴之子,将其视作下等牲畜。
汉人?胡人?向谁效忠?简直是个笑话。
我这一生,只会忠于我自己。谁能给我想要的,我就投靠谁。
庶子?
那个高高在上的晏氏玉郎,早已化作枯骨一堆。这世间,如今只有我,只是我。封疆大吏,燕地长官,甚至,燕地之主,甚至,位及人臣。
……
晏五思及方才自己女儿,提到的那个建议,不得不说,心下一动。
告知秦氏,周诩与胡人有染?
告知秦氏,晏家会出手?
告知秦氏,做好准备,北胡一动,便对周诩下手?
……
秦氏鼠目寸光,成不了大事,不然也不能任由周诩做大,产生威胁。
如今,得知可能拿住周诩的致命把柄,只怕全副精力都得被吸引过去。毕竟,搞些什么阴谋诡计,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们一向热衷,也颇为在行。
届时,燕北有什么异动,秦家恐怕也无暇注意。有周诩之事,有晏家掺和,他们约莫也只会庆贺,庆贺两家相争,正面交锋,互相消耗。其他的,又哪里能够看得出来。
有秦家在,什么传位诏书,什么继位诏书,压根不用操心。就算是三皇子不见了,他秦家姑且也会选择先找个什么理由,掩盖揭过。总好过让大皇子有了机会,杀入京都。
这其中操作,自是可看自己手段。
……
好啊,真是好啊。
自己当真是小瞧了这个女儿。
自小读多了汉人的书,除了忠孝仁义,她骨子里还是有野望和狠厉的嘛。她知道三皇子在燕州城,她的反应是引诱秦家出力正名,而由晏氏幕后得利。
在燕北扶持三皇子,彻底将周谦与晏氏绑在一起。手握实权,从龙之功,日后领兵入朝,横扫京都,端了秦家,这可不就是位极人臣了么?
这个,比之之前,傅徵提到的,燕北自治,裂土封王,还要令人心动,
蓁儿虽说不知为何,在面对傅徵的事情上,总是显得天真了一些,但其他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她想要站到那个最高位,也不是不可以。
……
晏五心下思绪翻滚。
虽说自己是靠着胡人起家,实现二十年前的那场计划,可这二十年,做低伏小,做牛做马,也是够了。
赤兀极仗着知道自己的底,呼来喝去,当真是将自己视作他座下的狗。
自己是晏家郎君,是大周官员,一地之长,众人俯首。他一个蛮夷首领,凭什么把自己当狗?凭什么瞧不起自己?
呵,舅父?他连亲生女儿都这般对待,何况自己这个外甥?若然真是做了他的内应,让他轻易便取了大周江山,自己岂不是没了利用价值,难保不会被他用过就扔。
自己这些年,小心翼翼,发展势力,岂能前功尽弃,到头来一场空?
赤兀极素来出手大方,上下打点周全,不只燕北,朝中,京中,都有渗入他的势力。秦家尤是,和胡人勾勾搭搭,不知收了多少好处。
前番,傅城父子之死,就有秦家的手笔。
思及先前蓁儿提到的,窃取燕北军机,还打着自己的旗号,晏五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已然倒向了北胡。不说是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