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候为大汗效力二十余载,大汗你能踏上汉人国土,能占据大周国都,能坐在这御座之上发号施令,他可谓是劳苦功高。
大汗投桃报李,许以富贵,又何须我顾及?”
“蓁儿?”晏绍仍旧呆滞,可却是敏锐捕捉到这话中之意。
悚然一惊,下意识开口问道,“什么叫做效力二十余载?你这是什么意思?”
“晏文蓁!”晏五怒目而视,上前几步,高声喝道,似要阻止。
……
晏文蓁面色寻常,只把手中的长簪再往前送了送。
又是一阵惨呼,止住了众人近前的脚步。
“祖父,且容蓁儿再这般相称。
祖父你逐蓁儿出晏氏门墙,份所应当。蓁儿亦无颜以晏家人自居。
只是,在蓁儿心中,祖父始终是祖父。
祖父,有一事,蓁儿合该告诉你。你将晏氏二郎家谱除名,这一举动,实是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
“错在晏氏二郎早已于二十年前蒙难,而今已成白骨,无人可逐。错在晏氏二郎无辜惨死,全家丧命于异族之手,无过无错,不该遭受这般对待。”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晏绍张口,只觉脑中一片混乱。
“那他,那他,这个畜生……?”
“他啊,”晏文蓁轻笑一声,侧头看向赤兀极。
“大汗方才不是说,过了今日,便是一家人?
其实,何必等到今日?许多年前,大汗的胞妹,不就已是委身于晏氏郎君了么?
所以,我的长辈族人,不也是大汗你的长辈族人?”
收回视线,“祖父,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便是你宠幸府上舞妓留下来的晏氏庶子,便是胡人公主的子嗣,便是胡人大汗的外甥。
这个男人,抛弃名姓,劫杀晏氏嫡子,取而代之二十载。这个男人,盘踞燕北,里通外敌,相助胡人壮大。这个男人,借大周帝位更替、内部动荡之际,引胡人入关,……”
“晏文蓁!”晏五睚呲欲裂,从身后兵士处夺了刀,直指晏文蓁。
晏五不敢深想赤兀极的反应。
这个人,她怎么敢?怎么敢就这般揭开自己的身份?怎么敢劫持胡人王子?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
晏文蓁仿若不闻,自顾自地说道,“大汗,你倾慕汉家繁华,大可走正道。
汉人奉行圣人之道,海纳百川,迎四方来客,便如晏氏纳胡姬。
大汗你诚心朝见我主,我大周君王便会回以厚赐。
可你如今,竟是想着要鸠占鹊巢,作下那强盗匪寇行径,行事龌龊无耻,连你妹妹一介女子都不如,还妄想统治中原大地?
君者,以德配天。你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说着,目视前方,语调骤然拔高,“大周非是气数已尽,天道弃之,而是贼子算计,陷入大难。
赤兀极谋害大周官员,使尽宵小阴谋,利诱朝中蛀虫如秦氏之流,处心积虑,窃取大周江山,这等人,无德无能,怎堪为主?怎能得吾辈俯首?
我大周臣民,但有血性,当死战到底!”
“你找死!”赤兀极怒极反笑,一个女子,敢坏自己大计?
“你以为,你这般胁得博济,便可逃得性命?”
“当然不至于。大汗你心狠手辣,毫无人性,不过是一个储君大王子,死了还可以再立。不过是一个儿子,死了还有别的。纵是都死绝了,你也还可以再生。
大汗你怎会动容罢手?”
“你!”
“晏氏子弟无惧赴死,我晏文蓁亦是无惧。
只是,”晏文蓁话音一转,复又看向晏绍,“祖父你说的,‘国事至此,臣安敢不死?’,我却是不敢苟同。
大周得天庇佑,王气未失。有英主现世,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三皇子殿下昔日识破燕北乱局,揭破贼子诡计,只身为大殿下驰援京都断后。无奈大殿下兵败,只得收拢兵力,徐图后计。
而今殿下已是在西川登基,延续大周国祚。殿下继位之时,发出讨胡诏令,号令各地抵御胡人,收复河山。
忠臣良将,当留得有用之躯,护卫英主,驱除敌寇。”
“好!好!好!”晏绍朗声大笑,目光灼灼,“是祖父错了。
祖父之错有三。
一错,在认不得中山狼,错认了杀兄害嫂的畜生这么多年。我儿惨死,却不能为他主持公道。二错,在不该错怪你。祖父收回方才那句话。蓁儿你是个好孩子,你永远都是我晏氏的好儿孙。三错,在不能为大周良将,无力报效陛下。
只是,臣非良将,却是忠臣,但愿追随大周历代先主而去。”
“臣愿追随大周历代先主而去,与国都共存亡!”
“臣亦然!”
……
晏文蓁眉目舒展。这已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极致。
自点头应下那人要挟,决意踏入京都的那一刻起,晏文蓁便知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自己自是不会令那人如愿,不会令匪寇贼子如愿,这一切,已无回头路可走。
然而方才,见着晏氏族人慷慨赴义的姿态之时,晏文蓁却是迅即改了原本的主意。既然终归要拉个敌人一块死,那不如把动静搞大一些,让鲜血流得更有价值。
与其默默死在胡人屠刀之下,不如殊死一搏。好叫世人晓得,大周还有可战之君,还有可战之臣,不会屈服在侵略者的屠刀之下。
还有,眼角余光扫过四周,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