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宁婧所预知的剧情那样,之后的两个月,酷暑席卷整片大漠。绮罗竟是滴雨未下。旱灾连片地在绮罗内蔓延开来,土地干裂,湖泽缩水,河道变浅,有的甚至完全断流。河床泛起了白花花的盐巴。碧绿松涛已呈出枯槁之态。
按理说,绮罗对抗旱灾应该是挺有经验的了,可惜,这十年来,这种连续两月滴雨未下的情况从未发生过,绮罗每座城的城主按照前几年的经验所做的准备,远远不足以应对眼下的灾情。
缺水本身就已是一个大患,更不用说,它牵扯出了另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粮食。
得天独厚的中原,有大片广阔肥沃的黑土地,而绮罗所处的大漠,却恰恰和中原相反——土质松散贫瘠,能成活的作物本就不多。一旦缺水成患,还在生长期的作物撑不了多久,便会无可避免地颓败枯死。
眼见百姓要开始啃草皮了,城主不得不提早开仓派粮,安抚民心。那点粮食,要喂给那么多的人吃,不用多久便会见底。有一些不愿意座山吃空,坐以待毙的百姓,都自发地离开家乡,长途跋涉迁往物资丰厚的摩骞。
烈日当空,赶路的官道扬尘万里。路边不起眼的泥尘里,偶尔可见缺水干渴而死的尸体,濒死前仍在挣扎求存的姿态十分瘆人。
相比之下,摩骞大概是受到灾情最小影响的一座城了,每日依旧熙熙攘攘,歌舞升平。
宇文烁现在长居皇宫捣鼓对策,几乎每四五天才回一次家。谢玖也常常找不到人。宁婧处于宇文烁这条金大腿的庇护下,每日照旧吃吃喝喝,完全没有受到旱灾的波及。可即便这样,她也能从宇文烁和谢玖的忙碌上,窥见灾情的严峻。
以前看过一些书的作者,总是意淫笔下的主角利用现代的科学知识指点迷津,拯救古人,普度苍生。实际上,真正的灾难的破坏力,是碾压式的摧枯拉朽。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显得那么单薄脆弱,但凡想建点什么工程,也会受到时代的诸多限制。哪是用一两条物理公式就能在短时间内轻易解决的呢?
在一派紧张的氛围中,雪弥被大夫诊出了身孕——这是整整一个多月以来,最让宇文烁高兴的事了。
八月末,每个皇子都受命前往不同的地方治理旱灾。宇文烁则被指派到了绮罗边陲,负责三座城的治理。他所有的心腹属下被他分开,小部分留在摩骞,为他紧盯皇城动向,保护他的家小。另一大半,则随他前往边陲。谢玖这种箭术了得的人,自然被宇文烁划在了随行的人里面。
宁婧有种自己在见证历史的错觉。每一步的发展,都还原了她所知道的剧情。接下来,前往了边陲的谢玖,调换了通关文书后,便会直接从那里离开,回到楚国了。
宇文烁一行人即将离开前的那个晚上,谢玖在房中收拾包袱,宁婧特意去找他聊了一会儿。话题是无关痛痒的,即便知道谢玖将要跑路,宁婧也没有露出异样,倒是谢玖,一直深深地望着宁婧,不曾移开视线,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宁婧有些郁闷。
唉,谢玖这小子,保密能力也太好了。直到现在,即使是对着她这个饲养员,也照样半个字都没提过自己准备跑路的计划,更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世,看来是准备不告而别了。
不过嘛,这也很符合谢玖心思慎密,毫无破绽的性格。要是他把那么重要的底牌随便露出来,岂不是从心机boy变成了傻白甜?
无关信任与否,每个人都有他竭尽全力都要保全的秘密,权衡利弊,仅此而已。
夜深了,该说的话,宁婧都说完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宁婧倒是看得挺开的,便告辞回房了。谢玖起身送宁婧出门,冷不丁道:“姐姐。”
宁婧回头,惊讶道:“怎么了?”
“……没什么。”谢玖弯了弯唇,“只是想说,等我回来后,我会送你一份惊喜。”
宁婧:“???”
谢玖这话怎么说得这么奇怪?不会是在跟她暗示——他马上要卷包袱跑路吧?呸,若她没有上帝视角,跑路什么的,哪里是惊喜,明明是惊吓好吗!
——如此腹诽着,宁婧面上干笑道:“好啊,我很期待。”
谢玖浅浅一笑,意味深长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翌日清晨,宇文烁领队离开了摩骞。从这里前往边陲,快马加鞭,大概需要七天左右。
宇文烁离开后,府内顿时安静了许多。雪弥是第一胎,对此格外紧张,几乎每日都留在府中安胎。好在,这座府邸大得像座小庄园,宁婧偏安一隅,和雪弥河水不犯井水,过上了一边享受人生、一边等任务结束的逍遥日子。
按照系统的提示,谢玖会在到达了边陲的五天内,成功调换通关文书离开,届时,故事完成度必定会上升一大截。宁婧耐心地等着收获硕果,殊不知这一等,加起来便等了快十四天。系统那边却完全没有动静。
调换文书离开绮罗,是谢玖人生中最关键的转折点,不容任何闪失。只是,明明都超过他该走的时间了,为什么进度条就是纹丝不动?
不会是哪里出了错吧?
宁婧心下不安。冥冥中,一条板上钉钉的轨道,隐隐要脱离她的掌控。碍于没法单独离开摩骞、前往边陲确认,宁婧只能被动地在府内等通知。
这天清晨,宁婧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便是循例地问:“统统,今天故事完成度有提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