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逃不掉了。

前方是万丈悬崖,身后是追兵。灰蒙蒙的苍穹不断降下鹅毛般的大雪,一片片都带着阴翳的薄薄影子,锋刃般铺天盖地。天地间一片无尽苍白,遮盖住所有不可见人的黑暗。

她的月色衣裙,沾满了斑驳的血迹——那是夏允为了保护她而留下的。恍若绽开的凄绝的红梅,在呼啸的风雪中傲然挺立。

喘息间几片雪花被吸入喉内,还来不及呛出声,便已融化。痒痒的带一点刺痛,仿佛不经意间渗入体内的一滴毒液,在不经意间就会爆发要去性命。

三天三夜的逃亡,以他一己之力终是支撑不住,她的手还被他牢牢攥着,时时能感受到他传来的轻微颤抖。

她的视线追随着夏允,濛濛飞雪在他头发上积了薄薄一层,仿佛白了头一般。连同那长长的睫毛上,也接了几粒苍白的雪花。

在无尽头的逃亡里,似乎二人就这样老去,共赴生命的终点。

一支箭刺破悠然的飘雪,深深埋入了夏允的肩胛。他一时撑不住,将手中长剑插入雪地之中,单膝跪倒在地,一口血喷了出来,被苍白的雪衬得格外刺眼。

“夏允!”宁浥尘一声惊呼,蹲下身掺住夏允的胳膊想将他扶起,他的身子却跟万斤玄铁似的沉重,动弹不得。

那嘈杂急促的马蹄声终于停止,从浩浩荡荡的军队中劈开一条路,一匹枣色的高头大马走了出来,背上驮着一个身着明黄色戎装的男子,五官俊朗,很是英武不凡。

他一开口,铿锵的声音带着让人俯首的威严:“你们已走投无路,夏允,把她交还给朕,朕可以留你全尸。”

宁浥尘看着夏允,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一起”。

夏允已是面无血色,极为勉强地挤出一个安慰的浅笑,随后面部一阵抽搐,又突出一口紫得发黑的鲜血。

“箭上有毒!”宁浥尘又急又怕,说话的声音都已颤抖不稳。

帝王从马上跃下,负手一步步逼近,最终在夏允面前驻足。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夏允,深邃如井的眸子中透着森然的寒意。

夏允自知大限已至,拼着全身的气力站起,依旧有些摇晃,辛亏被宁浥尘扶住才不至于摔倒。那一身清冷如冰霜的风华,在帝王面前也没有屈服而显得卑微,而他说话已是十分费力:“君无戏言,事已至此,你断然不会放过宁丞相。她作为宁丞相的女儿必然被牵连。但你记住你承诺的,要护她此生平安。”

夏允又转过头,眼角眉梢是悲天悯人的温柔:“今生不能厮守,来世定不负卿,阿浥,一定等我。”

夏允的声音与容貌,深深镌刻在宁浥尘的心底。

只是他才说完这句话,便被帝王一剑刺穿了腹部,软绵绵地倒在了雪地中。殷红的血迹,狰狞地爬到宁浥尘脚边。

夏允直直望着天,像望着一个无法企及的梦,他喃喃道:“独行无所惧,剑气荡江湖。三尺……孤霜刃,不为……不为楼兰舞。”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似雪花碰触人的身体后,无声地消融,连同着眸子中一星半点儿的光,也淡隐熄灭了。

这几句话,是江湖人谈论起独行狂剑夏允时,对他的形容。夏允只想当一个剑客快意江湖,而不愿卷入朝廷的纷争。今日帝王这一剑,终是让他死都与庙堂之事纠缠不清了。

宁浥尘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拾起夏允用的孤霜剑,指向帝王:“即墨璟煜,你我情分,自此一刀两断。”

风云散,日光乍现,经过雪地的映照极是刺目。

风卷起她的长发与裙裾,单薄的身体如一片碎雪,铅华不施的容颜,深潭般的眸底是与他疏离的决绝。那样绝代的风华,让人无法逼视。

璟煜大惊,大步流星地冲上前。

宁浥尘的手却更快,孤霜剑已刺入腹中,璟煜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硬生生撇过头去不愿看他,留恋地望了一眼夏允,闭上了眼睛。

璟煜有一瞬的失魂落魄,很快将宁浥尘抱起大呼:“御医,御医何在!”

身边人顿时簇拥向他。璟煜抱着宁浥尘往回疾走,又戛然而止,回头盯着夏允的身体,咬着牙道:“将他扔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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