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阿娇便觉刘绍越发不对劲。
不但洗漱和用早膳时,眼神闪躲,离去时,她冲他笑了笑,竟见他脸色一僵,快步离去。
阿娇愣在原地,只觉莫名其妙。
过了一晚上,他的怒火还没熄?
楚儿见刘绍离开,立刻快步入内,一面服侍阿娇洗漱更衣,一面小声道:“姑娘,外头都传遍了,昨夜冯姬不知羞耻的引诱大王,却把大王气走了!”
阿娇不由双眼圆睁:“怎会?”
楚儿郑重其事点头:“千真万确,不少人都看见了,大王从书房中出来,脸色很不好,冯姬衣衫散乱,一个人在里头哭泣。”
难道他并不喜冯姬?阿娇渐渐回过味来,难怪前几日一提起此事,他就变了脸色。想到温文尔雅的刘绍,被冯姬步步紧逼,硬赶着上架,最后落荒而逃的模样,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楚儿错会了她的笑,得意道:“婢早说过,那冯姬妄想与姑娘相比,真是不自量力,大王最爱的,一定是姑娘!”
阿娇不好直言心中所想,一时语滞,却听楚儿一声惊叫,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颈下一处:“呀——这是什么?”
她不明所以,赶紧令楚儿拿来铜镜,照出那处肌肤。只见锁骨下方,赫然有一块铜板大小的淤痕,正中鲜红如血,往边缘处则渐变为青紫色,衬在一片莹白雪肤之上,十分触目惊心。
“莫不是蚊虫叮咬所致?”楚儿伸出手指,小心翼翼触摸那片淤痕,“姑娘可觉疼?”
阿娇摇头,那一处看来可怖,实则一点感觉也没有。这屋里日日都熏香点艾,哪会有蚊虫?
昨夜似乎梦见有人在她脖颈处挠痒,那感觉虽朦胧,却格外真实,难道……
她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上一世侍奉过刘安,自然知道肌肤经亲吻吮吸,便会落下这样的痕迹。
可刘绍……
她用力晃脑袋,拼命提醒自己要清醒,脸颊却不自觉涨得通红。
……
今夏大旱,河北大片土地已有一个多月滴水未降。
各郡太守皆已带领当地百姓祭祀祈雨,可大旱却旷日持久,再这样下去,收成堪忧。
原冀州太守张平,现盘踞中山卢奴,麾下养大军二十万,每日粮草嚼用花费不菲,眼看所辖常山、中山二地余粮不足,军需供给已岌岌可危,便打起了赵国的主意。
赵国在河北之地,原就是产粮之地,加之刘真为人谨慎胆小,时时囤积粮食,故冀州诸郡国中,只赵国储粮最丰。
张平趁刘绍攻巨鹿才收兵不久,出其不意,以五万大军疾行,欲奇袭赵国。
刘真闻讯后,吓得不知所措,赵况以赵国亦有十万大军为由,力主迎战,国相郑普等,则主张往信都刘绍处求援。
刘真犹豫大半日后,终是一面令随时准备守城,一面采纳郑普之策,急派信使往信都求援。
消息传至信都,原刘昶麾下旧部皆义愤填膺。
“这赵王也忒不要脸,明明手握大军,未必会输,为了不让自己折兵损将,竟偏要来信求援,难道他以为结了姻亲,我们便都是他的挡箭牌了吗?”
他们的愤怒不无道理,原本刘真将外甥女上赶着嫁来,许下的诺言分明是日后赵国十万大军,皆归萧王差遣。如今看,若那纸糊的大军,连个人数仅一半的张平都挡不住,刘绍要来何用?
更何况,他刘真还是个曾见死不救的真小人。
若换做往常,只需遣一将领,携数千人往赵国,替刘真坐镇指挥便可。可刘绍这次却欲领军亲往。
众将皆劝,不少人更自告奋勇,愿替萧王前去,刘绍皆不为所动,坚持亲往。
战事将起,此间将乱。张允心生畏惧,欲提早回长安。
然他心思缜密,临行前一日,仍不忘再问刘绍:“大王何不派他人前去?”
刘绍竟羞赧笑道:“赵国乃王后娘家,孤若不亲往,恐王后伤心。”
张允冷笑,旋即暗中咒骂彭光:“陛下看重你,连冯姬都愿割爱,你却胡乱揣测,不但白白浪费了我的时日,更愧对陛下信任!待我回去,定如实禀报!”
萧王已被王后迷了心智,怎可能是什么有心图谋大业之人?
彭光有苦说不出,眼睁睁看着张允扬长而去,气得直跳脚,心中暗暗道:“这该死的刘绍,装得太像!可我偏不信邪,定要抓到你的把柄!”
……
近黄昏时,阿娇照例至姜夫人处问安。
方至门口,便隐约听见殿内传来姜夫人的训斥声:“……听闻你本是良家女,怎会行事如此轻浮……”
阿娇猜测,被训斥者当是冯姬。果然,不多时,便见冯姬满面泪痕的退出殿外,转身见到静候的阿娇时,原本盛满委屈伤心的眼眸里,竟闪过浓烈的仇恨与嫉妒。她未向阿娇行礼问候,便直接离开。
楚儿撇嘴道:“不过一舞姬,竟连王后也不放在眼里,难怪不得大王喜爱!”
阿娇扯扯楚儿衣袖,示意她谨言慎行,又见夏媪自殿内出来。
这次夏媪并未说出姜夫人拒见之言,而是侧过身请她入内。
姜夫人方才训斥过冯姬,此刻稍平静,见到她时,嘴角扯过一丝古怪又扭曲的笑。
阿娇按下异样,恭敬行礼道:“听闻母亲近来多有积食难消的毛病,是儿媳照顾不周。不知今日可有好转?”
姜夫人冷笑道:“如何好转?我便是不吃,也能被你那不着调的舅舅给气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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