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翼晨自己独挑大梁,完成工作,或许是受了刘木生的影响,好几个病床的病人家属都跑过来,期期艾艾,红着脸说出想要转到其他医生病床下的意愿。
郑翼晨感叹了众口铄金的遗毒无穷后,一一帮他们办理转床手续。
几个来回下来,他们的病人,从原来的八人满额锐减到只剩一人,就这一人,还是明天就打算出院的。
一直等到下班的时候,陈勇还没有回来,郑翼晨到护士站叫人帮忙叫了两份外卖,平时护士们见到他都会和他说笑几句,今天看他脸色发臭,也不敢多嘴,只是出声安慰几句,叫他无需担心。
郑翼晨勉强舒展眉头,笑了几下,众人的关心让他的心情倍感煎熬,不想在护士站逗留,返身回了办公室。
一直等到十二点半时,陈勇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门来:“好饿啊,有没有吃的?”
郑翼晨屁股“噌”一下离开座位,手忙脚乱将饭盒打开,将一次性筷子掰成两半,递给陈勇:“黑椒牛肉饭,吃吧。”
陈勇埋头吃饭的当口,郑翼晨在一旁跟他说起自己刚才认真思索后得出的重重结论。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陈勇也刚好咽下最后一口饭,端起汤水咕噜噜一口气喝完,慢条斯理擦干净嘴巴后,惬意的说道:“这才是人生啊!今天的牛肉口感十足,又入味……”
郑翼晨打断他的话,着急地说道:“勇哥,你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吗?你被人陷害了!”
陈勇丝毫不理会郑翼晨声嘶力竭的叫嚷,自顾自就黑椒牛肉饭的话题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赞赏的话后,这才顿了一顿,漠然说道:“知道了,那又怎么样?饭还是要照吃,总不能饿着。”
“魂淡!你什么时候有这么豁达的人生观?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悠哉游哉品味佳肴?还不赶紧想想对策?”郑翼晨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面容扭曲。
陈勇突然出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用一种异乎寻常的镇定语气说道:“怎么想对策?有用吗?你知道他们搞鬼,我也知道,我一看到主任出场,也想到了大部分的事情,知道自己落入了付海华的算计。可我想不到翻身的对策,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推理罢了,并不能拿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刘木生的肚子里缝有纱布,我是他那一台手术的主刀医生,这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我多不甘心,也只能承认这次真的输给付海华了……”
他一面说,一面缓缓松开郑翼晨的衣领,郑翼晨颓然坐回原位,低着头,不让陈勇看到自己发红的双眼:“我……我也清楚,没法挽回败局,可是……我很愧疚,如果不是我的粗心大意……就……就不会让徐志伟有机可乘……”说到这里,他的音调低沉哽咽,“勇哥……对不起!”
陈勇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那么对不起我,区区一个黑椒牛肉饭可不能完全表达你的歉意,赏根烟给我抽。”
郑翼晨二话不说,从裤袋掏出香烟和火机,点燃两根烟,一根给陈勇,一根自己叼在嘴角,狠狠吸了一口,又重重吐出一个大烟圈,仿佛要将胸臆的郁闷悲愤尽数吐出。
“你不是说了办公时间不抽烟吗?”陈勇提出质疑。
“现在都已经下班了,不算上班时间。”郑翼晨理直气壮地说道。
一烟在手,两个人总算恢复了平时的说话风格,仿佛几个钟头前经历的灾难,只是南柯一梦,不值得挂念在心。
郑翼晨不忘询问陈勇被张云顺叫去训了些什么话,又做出什么惩罚。
陈勇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张云顺准备让他停职察看一段时间,再和刘木生交涉一番,看看具体如何安抚,等过了这段风声之后,再考虑恢复原职。
“估计要停职半年。”陈勇添了一句。
郑翼晨知道,即使陈勇真的能恢复职位,也意味着他多年来的努力已经付诸东流,被打回原形,要从底层做起。更关键的是少了陈勇这个潜在威胁,付海华升任主任助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有他在上层盯着,陈勇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郑翼晨苦着脸道:“你都停职了,那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陈勇道:“主任没打算追究你们两个小的。不过我也向他申请让你去外科门诊值班,脱离住院部这个是非圈。”
“原来你连后路都为我想好了。”郑翼晨知道陈勇的所谓“申请”,肯定是磨破嘴皮子向张云顺说了很多好话,才给自己争取到这份权益,心下更是感动。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直到将一整包的香烟都抽掉,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势头。
这个时候,也到了快要上班的时间,陆续有医生回到办公室,看到陈勇,面色都有些不自然。
有一些人直接选择无视他,埋头工作。
有些人平时和他关系尚好,堆着虚假的笑容上前慰问几句,然后像避瘟神一样匆匆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至于那些在付海华手下工作的医生,则是一脸倨傲,高谈阔论,对陈勇冷嘲热讽一番,极尽挖苦之能事。
陈勇不以为意,指着这些举止各异的医生对郑翼晨道:“瞧见没有,这就叫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郑翼晨点头笑道:“我又上了一课。”
短短半日,他经历了太多人心的恶毒与卑劣了。
经一堑长一智,这份经历,未尝不是他今后人生一份宝贵的财富。
陈勇面对逆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