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爷子吧嗒着嘴,若有所思。
葫芦站起来,看看杨老爷子,又坐回门槛上:“你的锅灭了。”
杨老爷子一看,烟丝儿果然已经灭了,刚才长篇大论的,说的有点太起劲了,难怪抽了半天,一点味儿也没有,原来是火熄了。
杨老爷子重新点着了火,吞吐着烟雾,喝着茶水,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他总是这样,有什么事,他便如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来一顿,事刚过去,他便又忘了。
但对杨康这个大儿子除外,一见杨康,杨老爷子便全身戒备。
不过芙蓉也知道,杨康这个大儿子,确实也没给杨老爷子带来什么好处,将他养大了以后,如今把爹娘也赶出来了。也难怪杨老爷子生气。
王婶子见芙蓉忙的厉害,便帮她伸着衣料,芙蓉只想着赶紧把衣裳做好,不然葫芦天天呆在家里可怎么行呢。
王婶子看看衣裳的大小,又看看葫芦的身子,对芙蓉道:“我瞧着,这衣裳大呀,葫芦今年能穿吗?怕是明年垂是大呢,你做之前没有给他量一量?”
葫芦见杨老爷子打瞌睡,才敢走过去,将头靠在王婶子腿边:“这不是给我做的,这是给王大宝做的。”
王婶子疑惑:“王大宝?不就是王先生的儿子吗?他的身形是大些,这衣裳倒也像他穿的,是刘氏让你帮他儿子做的?”
芙蓉点点头,又摇摇头,心里想着要不要把葫芦将人家衣裳弄脏的事说出来。
葫芦却很诚恳,拉着王婶子的手道:“婶儿,我把王大宝的衣裳弄脏了,我大姐得赔他一件。”
葫芦一向示王婶子为亲人,也并不把她当外人,最重要的是,王婶子一直都很疼他,从来不会像杨老爷子那样骂他,所以有什么话,葫芦也愿意跟王婶子说。
“弄脏了衣裳就要赔一件,哟,葫芦,以后你可得小心着些,你瞧瞧,你大姐为了做这衣裳,多辛苦,一直低着头,脖子都要疼了。”王婶子重新拎着衣裳查看:“芙蓉,做成这红色的好看吗?我怎么瞧着,这红色像女娃娃穿的呢。”
芙蓉道:“也管不了那么些了,刘氏要的急,且家里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布料了,将就做吧。”
王婶子抱葫芦在怀里,一面抚摸着他的背,一面说道:“葫芦这孩子呀,还小。就是淘气些,这一点可不像你们的爹。”
芙蓉倒很好奇她们的爹是什么样的,只知道是个木匠,但具体什么样,没印象了。
王婶子却如数家珍,芙蓉的爹是这方圆几里有名的大好人。
他是木匠,不管谁家桌子缺了个角或是箱子漏了个洞,都找他。
除非做大件的,比如帮别人做两把椅子,或是做一张床。他收些钱,那些修修补补的,他总是分文不取。所以大家都暗地叫他“白好人。”
王婶子讲起芙蓉他爹就要叹气,王婶子自然是比芙蓉的爹大几岁,但都是白家村的,离的也不远,芙蓉的爹也帮王婶子家做过不少家具。每次留他吃一顿饭,他都拒绝,扛着工具就走,哪怕是雪天,连碗茶水也不喝。
王婶子对他印象深刻:“记得有一年,是个大雪天。白家村有一个女的呀,姓年,她男人。姓王,她这个男人呢,就是个小心眼,又懒惰,大过年的。这姓年的女人还去街上卖菜,为的就是多挣一点银子。好给孩子们买几件新衣裳穿,平时卖菜,挑着筐子,她男人从没有去看过她,这一日,她男人没事,便去街上接她,说来也怪,这女人蹲在街头,将菜卖给一个年长些的男人,那男人见街上空无一人的,觉得她可怜吧,就给她多塞了二两银子。姓年的这女人,说啥也不愿意要,两个人正推让呢,被她男人看见了,她男人啥也没说就回家了。”
“然后呢?”芙蓉放下手里的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然后,这姓年的女人卖完了菜,还去拍了一家衣裳店的门,硬是让人家卖给她两件孝子的新衣裳,才挑着筐子,高兴的回家去了,我记得,那一天,是小年二十三,天擦黑,家家户户在下饺子吃,一团祥和,人人脸上挂着喜气,姓年的女人刚刚将新衣裳给孩子套身上,她男人就拿出一根绳子,说是这女人不守妇道,硬生生的打了她半个多时辰,打的她遍体鳞伤。”
王婶子说着说着,有些伤感:“这女人被打的半死,觉得羞辱,趁着孩子不备,偷偷的装藏在枕头下面的耗子药拿了出来,晚上别人吃饺子,她也没吃,将耗子异着饺子汤喝了,然后呀,气孔流血。当时风雪大,孩子吓的哭。”
杨老爷子听王婶子讲起这事,也默默的坐起了身,专心的听着。
“风雪大,加上是过年,请了赵老四去看,赵老四瞧着不好,让他们将人往城里送。一面又派人先去城里请大夫。过年了,眼瞅着年姓女人要死了,好多人不敢沾染,怕是不吉利,只有你爹呀,套着你家的驴车,将年姓女人并一双被子放在车上,迎着风雪往城里赶。听说走着走着,驴不肯往前走了,怎么抽打都没用。你爹便将那女人背在背上,一步步的往城里挪,还好走了一里地,城里的大夫就来了,就在雪地里给年姓女人瞧看,但那女人已经死了。当时喝的耗子药,味太重,她贴着你爹的头,你爹回来以后,身上就不舒服。躺了半个月,脸蜡黄的,你娘当时以为你爹要死了呢。”
杨老爷子也感慨:“可你爹身上好了以后,还后悔呢,说当时自己跑的慢了,年姓女人才死,谁都知道那女人吞了整整一包的耗子药呢,在家里的时候,就不行了。后来,村里人都指责她男人,大年三十的时候,她男人就用那根打过女人的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