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似懂非懂,叫下人送了大夫出去,芙蓉拿了方子交待婆子赶紧熬药.
一时药熬好了,黑乎乎的一碗,芙蓉亲自端了送到偏房去,苏老爷跟在她身后.
宁夫人见芙蓉端来了药,便往后闪躲:"你们想害死我."
"大奶奶,这是大夫开的药,温补疏散的,对你身体有好处."芙蓉耐心劝说.
"你们骗我,一定是你要毒死我,我就知道,你的俩孩子死了,你就想让我陪葬."
"大奶奶……"芙蓉不说话了.
苏老爷端了药递给宁夫人:"夫人你……唉,芙蓉的俩孩子,虽然朝不保夕,但如今还可支持几天……你且把药喝了吧……大夫说了,你喝了药,就会好了,就不会见鬼了."
宁夫人倒还听苏老爷的话,把药喝了,或许是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又或许夜里她也折腾累了,她昏昏欲睡的,开始打呵欠,只是又交待婆子们另点了几支蜡烛,原先的十来根蜡烛配着新点的蜡烛,简直是一屋子的蜡烛,屋子里十分明亮,虽大开着窗户和门,屋里蜡油的味道却还十分浓重.
芙蓉紧跟着苏老爷出了偏房,二人一前一后站在廊下说话.
苏老爷一向不爱管府里的事,如今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他有些筋疲力尽了,说话的时候,都有意靠着廊下的柱子:"芙蓉啊,你看府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呢?"
"爹也相信这个?"
"我一直是不太相信的,只是府中一直不太顺遂,也不知是怎么了.以前,爹还有时间去写写字.练练书法,如今哪里还得空,两个孩子让我牵肠挂肚,畅儿那里又没着落,如今你娘她……你也听见了,也不知那俩孩子跟你娘有什么仇,你娘嘴里一直诅咒他们死了呢……"
"爹.大夫也说了.我娘需要疏散安神,你就不要跟娘计较了."
"话虽如此说,不知这大夫开的药.你娘喝了怎么样,大夫不是说了,你娘的身子好的很,并没有什么病.只是心病而已,又说她有什么心结一直解不开……你娘到底有什么心结呢."苏老爷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偏房.偏房里的蜡烛哔哔啵啵的跳动着,宁夫人斜靠在窗下,身上搭着一条毯子,她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养神,可脸上又有警惕的神色.
"我看你娘那样……刚才只想着让她喝药,倒把心结一事给忘的一干二净.芙蓉啊,你可知道你娘的心结是什么?"
芙蓉自然知道宁夫人的心结在哪里.她之所以怕鬼,不就是因为那些人因她而死么,她是幕后黑手,所以才会这般害怕,可苏老爷问起来,芙蓉只得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大夫的意思,好像大奶奶的心结不浅……"
"是啊,自她嫁进苏府以来,虽未享大富大贵,但吃喝用度一向不用她发愁,我对她虽不算十分体贴,倒也顺她的意,她的心结在哪里呢?"
"我没有心结……我没有心结."宁夫人似乎听到了苏老爷跟芙蓉的谈话,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肩膀上悬着那块薄毯子,她伏在窗台上,指着芙蓉对苏老爷道:"老爷,你不要听少奶奶瞎说,她一定是诬陷我的,我没有心结."
芙蓉暗自好笑,都这个时候了,宁夫人还不忘往她身上泼脏水,苏老爷一直认为宁夫人是要疯了,可如今她分明还在憎恶芙蓉,知道芙蓉是她的大仇人,就冲这一点儿,宁夫人一时半会儿的就疯不了.
苏老爷叹气:"唉,你不是喝了安神药吗?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刚才不是芙蓉说你有心结,是大夫说的."
"大夫是瞎说的,我没有心结."
"夫人你……"
"老爷,我真的没有心结."宁夫人怕苏老爷不相信似的:"我真的没有心结,我自嫁进苏府以来,一直规规矩矩做人,一直好生对待老爷,好生对待下人,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能有什么心结呢……定然是大夫乱说的……"
"那大夫可是厩的好大夫,他的话,多半是准的……"
"老爷,你不相信我么,你若不相信我的话,我……我……我现在就去跟你好好说……"宁夫人说着,就要穿鞋子下床.
芙蓉不得不小声道:"爹,大奶奶都这样了,你且顺着她的意吧."
"好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苏老爷叹气,隔着窗户对宁夫人说道:"夫人,你且歇着吧,你说的对,你没有心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你把身子养好."
听苏老爷这样说,宁夫人才算平静下来,"噗通"一下躺了下去,就像僵尸倒地一样,"呼呼"的睡了起来.
见到如此景象,苏老爷目瞪口呆,可又无可奈何,只得转身去书房:"芙蓉啊,你娘歇着了,你也去歇着吧,我……去书房坐会儿."
苏老爷有事没事的,或是心情好,或是心情不好,总爱去书房坐着,或是写字,或是发呆,一坐便是半天.当初苏畅被捉去大牢里,他在书房里坐了整整两天,谁叫他他都不曾出来.
如今,他又要去书房了.
芙蓉.[,!]只得道:"爹,你放心好了,娘的药,我会让人按时熬好送过去的."
苏老爷背着手,落寞的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宽大的芭蕉叶子扫在他脸上,扫在他袍子上,他的袍角湿了,他的鬓角湿了,他的眼角也湿了.
下大雨,葫芦又新婚,不必进宫去,闲的发慌,便到苏府来逗孩子玩儿.
这一次,他在厩里买了面人,一个是黄红相间的拿金箍棒的孙悟空,一个是白着肚皮扛着耙子的猪八戒,他伏在床头,一会儿拿孙悟空逗孩子,一会儿拿猪八戒逗孩子,一会儿他又拿着面人逗他自己,不多时,俩孩子笑的咯响,葫芦自己也笑的肚皮疼.
芙蓉推开门看见这一切,赶紧"嘘"了一声.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