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
人们总喜欢这样做开头,来回忆以往的事情。
真的很久吗。
为什么闭上眼后,过往的一切都近的好似昨日发生的一般。躺在黑暗中五儿默默想着。
今夜将是她在李府待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夜会在哪儿。到了现在,脑海中却完全不受控制的一遍遍重复着以前的那些事。
一切都可以清晰到细微末节之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这样好。
记得,他指尖的温度,总是冰凉凉的。
冬日里就更是冰的可怕。他总会趁自己不注意时,把手偷偷放到自己的颈窝处取暖,自己被冰的一跳,然后气恼又无奈地看着他,他也笑着,却就是不拿出来。之后,每到冬日自己便随身带暖手炉,渐渐的他也长大了,也不再玩这种把戏。
但长大后,自己却后悔了。想来就算只是碰一下手也是好的。
记得他说话时,总是习惯的将尾音轻轻上扬,那样听着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自己却总是笑他阴阳怪调,他这时会沉下来脸,自己看了就知不妙,忙去哄,自己一靠近,他便作势把挠自己痒痒,然后总是两个人一起在座椅上打闹着。
有太多太多记忆,自己甚至记得他的心跳动的频率,咚咚咚,或许还伴随着耳鬓嘶磨的低喃。
那些日子太过美好,想一想就要面红心跳好久的。
如今,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事,那样的公子消失在时间里,同过往隐蔽而又疯狂的爱一起被扼杀在那该死的尊卑秩序里。
他们都死了。
她早该想到的,那个把一生的柔情都倾付给她的人早就消失了,伴随着那段记忆的死去。自己还在追寻什么。
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它给了她光,然后亲眼看着她像飞蛾一样追逐那火光,却没告诉她,那只是水中倒影,一碰就碎了。任凭自己怎么去抓,都抓不住的美丽月光。
好累,再也不想去追了。
闭上眼,沉沉睡去。黑暗中有谁在哭泣,撕裂心扉,凄厉难言。
五儿轻笑,真蠢呐。
“姑娘化了妆,真是好看,原来竟是个美人坯子!”一旁的婢女惊叹道,“这五官若再长的精致些,定是个绝世的美人!”说着又将一个紫荆流萤的簪子插入五儿发间。
如今都被人改口叫姑娘了,其实并不比奴婢的身份好听多少。
“不要那个,”五儿拿起一个碧玉簪子,“用这个。”
那簪子虽样式古朴华贵,却已经很旧了,边缘的镶金早已有些磨损,那婢女有些疑惑不解,却还是把这个簪子换了上去。
镜子里的自己,头上就一个碧玉的簪子,却更显出一番简洁之美。俄眉清扫,口唇染脂,皮肤白皙,更衬那樱唇仿佛盛开的娇嫩的花朵,让人忍不住去品尝。
一身大红的锦衣,上面璎珞叮咚作响,正是那日店铺里的那一件。
自己所艳羡的嫁衣,自己却在今日穿上了它。
真美啊,有多久没看到自己这样漂亮的样子了。其实这张脸只要稍稍修饰,便能让人惊艳,也难怪那样多女子要好好上妆才肯出门。
这样美丽的妆容,终是要糟蹋了。
很久之后,听仆人说,那一晚的宴会,一个红衣少女的舞惊艳了全场,当场的主客人直接跳起来击掌,大呼此舞乃绝世之舞,十几年从未没见过此等精妙绝伦的舞蹈。
那摇曳飘逸的舞姿,是晕亮的的烛光下最浓烈的一抹艳红。
后来有人感叹:世人学舞只是舞,姿态岂能得如此。
但非君一愿重,谁赏素腰轻。
临走前五儿从头上拿下一个碧玉的簪子,递给李君。
然后朝李君盈盈一拜,道:五儿愿公子,前程似锦。
最后,她绽放出一个凄美的笑容,好似开到了极致的花朵,美艳无比,却让人感觉一碰就会枯萎。
公子,五儿欠你的,还清了。
那一夜,李君失眠了。
他从不知道那个苍白的婢女会有这等风采,她舞动起来的那一刻,李君只觉得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这才是红莲舞,娴儿跳的明明也是同样的舞步,却没有此番神韵。
朦胧中,好像也有这么一个身影,那少女肆意舞动着,玲珑的小脚轻点着,水袖飞扬,红衣似血。
“公子,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那个声音欢快地说,好似从遥远的彼方传来,跨越了无尽的山河和时光。
李君听着有些恍惚。
公子,李君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莫名觉得心里空空的,眼睛突然酸涩了。
脑海中又出现了五儿的那个凄美的笑容。那美丽过后,会不会看到的是一幅枯骨。
今夜,他将她最美的时候,送给了旁人。不敢再想,太残忍的事实提醒他,今夜另一个人会占有她,她将在那人身下,肆意绽放最娇嫩的一面,像花一样颤微的露出花蕊。鱼水之欢,本是最美好的事,他却给了她这样不堪的原因。
轻轻抹把脸,手中竟沾了些湿润冰凉。
披了件衣服,李君起身。
夜色如墨,虫声嘶鸣。
“表哥,”王娴见李君从书房里出来了,忙迎上前去,“可是忙完了。”
李君点头。
王娴见他一脸疲倦,衣着容饰也不似往日整洁,担忧地说道:“表兄怎么神色如此,可是生意上出了什么差错。”
“无事。”
观其面色,王娴心下不由想到,不会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