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洁平整的巨大铜镜,映着素和流金一身北泽装束。
侍女丹青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泽人,不懂束月装扮,所以洛黎没来之前,素和流金一直没有改换行头。说起来,这北泽的衣裳穿着还是真方便,至少利落的窄袖不会像广袖那样总是牵着绊着。
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素和流金鬼使神差地转了身,将飞虹院方向的窗子推了开来。
下一秒,那片竹林掩映的院落落入眼帘。
院外侍卫巡视如常,院内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也依然没有挪过地方。
素和流金额头有点冒汗。
她和洛黎在王府转了怕有一个时辰,为什么王爷还躺在原地没起来?难道是晕了?不会是死了吧?!
不好的念头在心里刚扎下根,就有点疯长不停的趋势。其实她大可以叫了侍卫去查看,只是想法还没落定,就见贺兰端烈在地上动了动。
远远的,也能看清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想爬上身旁的轮椅。可那轮椅是活动的,碰一下滑一下,他几番尝试,都没有找到施力点,横竖都爬不上去!
院外侍卫如云,他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如果他想让人帮他,只要喊一嗓子,就根本不缺人手。可是,他没有。
嫁入王府之前,素和流金听过太多关于贺兰端烈的事情,关于他的强大、他的勇猛。只是再多的功勋与荣耀,都是过往烟云。如今的他,只是一个连坐椅都爬不上的残废而已。
贺兰端绮说,他只是比从前暴躁了一些。素和流金其实有点不可思议。如此大的打击,竟没有将他完全折损,实属不易。
心思一转,人已经下了楼。
平时素和流金不喜有人随她上楼,侍女们便在一楼候着。今天洛黎来到,需要有人帮她安顿,楼下就只剩下侍女兰香一人。
兰香年纪小,平时都是紧跟着丹青,丹青说什么她做什么,不动脑子,人也要散漫些。素和流金下楼,见她俯在小几上打盹,也没叫醒她,径自走了出去。
浮云阁离飞虹院很近,王府的侍卫刚从这边巡过,所以素和流金一路走过去都没遇上人。快到飞虹院门口的时候,她往右拐上了小路。
院门口有守着,要进去就会惊动旁人。想到贺兰端烈闷声尝试的样子,素和流金没打算暂他喊人。
石子路走到尽头,是隔开飞虹院与西香堂的一泓池水,院墙也被一片嶙峋的假山替代。
素和流金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空无一人,便撸起袖子,手脚并用往那假山上爬。
山石起伏,搭手踩脚都方便。自幼习舞的素和流金,不仅练就了一身柔软,四肢力量也不容小觑,协调平衡更不是难事。只要胆子大,王妃翻墙算什么?这不,只见她三下五除二,人已经顺着假山过了墙头。
山体在院子里的一侧比较,不方便攀爬,素和流金想落地,只能跳下去。这飞虹院的院墙高约六尺,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她站在墙头已经能看到贺兰端烈的影子,于是把心一横,跳了下去。
还好,平安落地。
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又整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衫,素和流金昂起头,若无其事地往院中走去。
贺兰端烈刚才又进行了一次失败的尝试,此刻正仰躺在地上,双眸紧闭,眉头郁结。
听到有人靠近,他像受惊的野兽一样瞬间弹起,却被残腿拖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素和流金靠近。
“王爷摔着了?”
走到丈夫的面前,素和流金屈膝一跪,与他平视。
“你怎么进来的?”
没有听到门响,人却凭空冒了出来,贺兰端烈语气不善,呼吸有些急促。
“爬墙进来的。”
素和流金指了指自己的来路。
贺兰端烈冷哼一声,很是不屑,“本王不知道王妃居然还有这种嗜好?”
料他爱惜脸面,少不得要发作一下,素和流金神态如常地解释:“臣妾见王爷躺了这么久都不起来,有些担心,就自作主张过来看看。”
贺兰端烈怄了一会儿,问:“你在哪里看见的?”
素和流金指了指浮云阁。
不意外地,贺兰端烈双目冒火,恨不得立刻就去把浮云阁烧了。
“本王很好,王妃已经看过了,可以回了。”
素和流金不理他,只管说自己的:“臣妾扶您起来吧。”
一双玉臂还没碰到贺兰端烈的臂膀,就被他猛地甩开。
“滚!”
这个字贺兰端烈是用足了力气的,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他仍在顾虑,不愿让门外的侍卫听见,不愿让他们进来看到自己的落魄模样。
素和流金贵为公主,从来没有人用这样恶劣的语气、这样糟糕的态度同她说过话。她有些生气,的确很想拂袖而去。可是,怒气一过,她又迟疑了。
如今的贺兰端烈,只是个可怜人。她的丈夫,很可怜。
无论情不情愿,下半辈子她都要与这个男人绑在一起。好坏同路,荣辱相随。
“王爷说过,我们是夫妻,臣妾想要什么就直接找您。同样的,王爷有需要,臣妾也愿意相帮。”素和流金想说,他与她,不是外人。
道理贺兰端烈都明白,做起来却太难。他这一生,在敌人的刀枪剑戟下都没低过头,现在要他为了这样简单的事求人帮助,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滚!”
这次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