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朵兰岭围猎是北泽王室的传统。
金风玉露好时节,遂兽猎之,不仅是为了消遣享乐,也是借机扬耀国威、显表富庶的一种手段。北泽以武立国,先祖又是游牧起家,这围猎的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贺兰端烈驻守边关那些年,大邱骚扰不断。国库不丰,长子不归,北泽王心中牵挂,秋围也跟着办得简素。如今四方平定,江山生息得养,太子之位也不再空悬,他才又有了大操大办的心情。于是,除了朝中三品以上官员,这次秋围还特许了宫眷随驾。
王后、陈贵妃、六公主都要去,素和流金是平王正妻,自然也不能缺席。她其实并不想去。丈夫腿脚有疾,去了只能坐冷板凳,看别人策马飞驰、满载而归,她怕他触景伤情。可贺兰端烈是皇嗣,这样的大场面,避无可避。连被王后罚到寺里去思过了几年的八王子贺兰端睿,也都被特准前来参加盛典。
洛黎知道主子的想法,却止不住雀跃。在王府闷久了,一听到可以接触外面的海阔天空,心中向往根本抑制不住。这不,离出发还有小半个月,她便开始张罗起行李来。
北地寒凉,束月的冬衣到北泽只能穿到秋里。那朵山岭纵横千里,全是深山老林,气候比城中只寒不暖。就算围猎不会真的上山,但衣裳备厚点总是没错的。只是翻翻衣箱,洛黎发现厚点的衣服都是去年的旧衣裳。
往年在束月宫中,换季之前衣局就会把新衣制好送来,根本不用操心。可今年公主嫁来北泽,境遇不比从前。洛黎去问王府里的管事,管事说一时找不着会裁束月衣裳的人,还得请示王爷,另外拨钱去找能人。这束月衣裳也不光是个样式,用料什么的都有个讲究,要请到合适的人花销是肯定要涨的,而且也费工时。其实那些旧衣也不是不能穿,只是像突然遭了冷落似的,让人心酸。
就在洛黎发愁的时候,王府总管洪吉春突然亲自送来了一批新衣给王妃。细问之下,竟是王爷特意交待下来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洪吉春一口气从束月找来了四名手艺精湛的裁缝,专门负责为王妃裁制衣裳。而那些新衣,件件精工细作,色泽清丽,最厚的不但加了棉,还在袖口襟边滚了兽毛,飘逸不减又添了些可爱活泼。其中更有一款特制的罩袍,广袖开襟,叠穿在最外面不会压着里面的衣裳,有点类似大氅,却比大氅精致得多。
素和流金穿着练功的窄身衣裤,在浮云阁三楼拿梁上的红绸当绳索,攀在上面用身体拧麻花。
洛黎陪在一旁,老母鸡似地嘀嘀咕咕:“王爷总算不是太凉薄,知道要为主子张罗新衣。奴婢早先想着,要是王爷不理这件事,秋围的时候奴婢就去大王王后跟前告状,告他苛责发妻,连件暖和的衣裳都不给您做。”
双臂的力不能泄,素和流金憋着气息,在半空中翻滚了一圈,没有说话。
洛黎偷偷看了看她,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这样说话,于是懦懦地解释:“王妃放心,奴婢知道您为了两国和睦,再大的委屈都得忍着。奴婢气不过,也就是在您跟前儿发发牢骚,当着其他人的面儿肯定不会乱说的。奴婢不会扯您后腿的。”
放开绸子,流和流金光脚踩着地毯,慢步走到洛黎身前。一直在运动,她的鼻尖坠着汗,脸蛋红扑扑的。
“你都说王爷已经为我张罗了新衣,怎么还气不过呢?”素和流金取笑洛黎。
有人心疼终究是好事,虽然觉得洛黎有点口没遮拦,素和流金并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但又不能不提醒。
“你若真去告了御状,王爷失了脸面,你说最后吃亏的是谁?”
洛黎撇撇嘴,拿起巾子为主人拭汗,“衣服事小……奴婢来王府都这么久了,王爷也就上回送蝶筝的时候进了待霜居。奴婢觉得着待霜居这个名字不吉利,待霜待霜的,听着心里就凉。不如您和总管说说,移去西香堂可好?”
见她迷信的样子,素和流金笑了,伸出手指狠狠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西香堂是拱桥连着的,桥面那样曲,王爷的轮椅过着不方便,更不会去了。”
洛黎摸摸鼻子,急得心焦,“那怎么办?您年纪这样轻,难不成嫁过来守活……”
总算还有根筋在绷着,洛黎急刹一下,没把最后那个“寡”字吐出来。主子就是主子,哪怕再亲近,大实话也得挑着说。
果然,素和流金面上一肃,离了洛黎,自己行到铜镜前整理头发。
只听她幽幽地说:“王爷身子不好,我是他的妻子,理应体谅。你都说我还年轻了,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洛黎上前,默默地帮素和流金放下头发。为了方便在绸上翻动,她都会把长发绾起来。
主仆俩都不出声,阁楼里只剩下外头风吹叶摇的声响。
这硕大的王府里,洛黎是素和流金唯一亲近和倚重的人,所以她每天都竖着耳朵,瞪大眼睛,生怕自己漏过什么重要的消息,损了主人的利益。
平王不能人道的事,来北泽之前她就听过。到了王府,因为管束得严,下人之间互通有无也没人敢细说这茬儿。可以确认的是,平王受伤之后,就没让侍妾近过身,更没有其他女人上过他的床。
这都快两年了,一个二十出头的成年男子,两年不近女色,洛黎不用出嫁,也知道这事不合常理。若不是这样,也不会传出他不能人道的消息。
但凡嫁娶,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