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泽国都永邺到朵兰岭下的德安城通常要走上七天,而此次秋围队伍庞大,天子臣工都是身份贵重的人,不能奔波劳累,何况同行的还有娇弱的女眷。于是,这一走就走了十二天之久。
路途拖得越长,需要打发的时间就越多。
好在素和流金出嫁的时候就经历过长途跋涉,每天窝内在雕辂里也能定得住心。只是偶尔见到六公主贺兰端绮策马嬉戏,心里会生出一丝丝羡慕。她不会骑马.就算会骑,丈夫腿脚不便留在车里,她也不可能自己跑出去撒欢。
同样成天不出雕辂,贺兰端烈手里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非必要不说话,也没有再找素和流金对奕。不知道他是看不上她这个人,还是看不上她的棋艺,素和流金心中略有不平,于是硬气地不提邀约,但还是会时不时地主动与他搭话。
这么做并不是因为顾虑到洛黎说的那些问题,而是觉得他与她到底是一家人。他冷淡她便热情些,又不是什么吃亏的大事。
贺兰端烈放下的书,她总会借过来看看。可惜雕辂里始终摇晃,书看得久了,再看其他东西常会带着重影。没有问他是不是也有一样情况,素和流金只是让洛黎备了些明目的茶汤,每次喝茶便予他一份。贺兰端烈什么也没说,不过每次都接下来喝了个干净。
其实,贺兰端烈并不是看不上素和流金,更不曾嫌弃于她,只是打定主意不与她靠近而已。杨冬河想劝他利用素和流金去整垮贺兰端显,他虽没有点头,心里却一直在衡量。
这段日子接触下来,贺兰端烈发现素和流金的心很宽,虽然在他这儿碰了软钉子也会不高兴,但转头就忘了,不往心里去,更不会借机使小性子。她的关怀润物无声,不仅表现在那些明目的茶汤上,还有不经意递来的靠枕,偶尔挂在嘴边的束月趣事,以及万事以他为先的礼让。
她很爱笑,常常还未开口说话,嘴角就已经摆出向上的弧度。开怀的时候眉眼弯弯,仿佛心底的蜜罐满溢,正沽沽冒出蜜糖来。即使天性冷淡,贺兰端烈也不能否认,每次见到素和流金的笑容,都有一种要被她融化的感觉。他只是腿残,心思还健全着。美人如画,瞎了才不喜欢。
若要说素和流金有什么缺点,大概是睡相不好吧?她每次睡着以后就会无意识地往暖和的地方钻,让贺兰端烈十分头疼。
要怪只能怪这趟出门人员繁杂,要是还不与素和流金同床共枕,唾沫星子溅到圣上那里,他也怕招架不住。而她每晚背对着他睡下,到半夜一准会转过身子,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缠,简直就是欺负他腿残躲不开。一开始贺兰端烈还以为她是有意为之,几番观察之后才发现那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虽然离冬天还早,但北泽的天气对她来说已是寒冷。而他的功能,绝对比得上一个特大号的汤婆子。还好素和流金比较嗜睡,贺兰端烈总是醒得比她早些,能及时将她推开,免得她睁眼看到,两个人都尴尬。
看着素和流金,贺兰端烈偶尔会忍不住拿她和异母妹妹贺兰端绮比较。素和流金是公主,贺兰端绮也是公主,两个公主却有着南辕北辙的性子。不是说素和流金没有傲气,她只是不会像贺兰端绮那样高傲到跋扈。比如下棋这件事,她明明心有不甘,却宁可自己与自己左右互搏,也不开口邀他对奕。她的高傲,不许她来向贺兰端烈祈求怜爱与呵护。而贺兰端烈暂时不想与她走近,以免往后真要利用她时会掣肘。
就这样不远不近地放着,刚刚好。
“王兄这是赶着去哪儿?”
陪父王母后进过晚膳,贺兰端显急着告退,贺兰端绮觉得古怪,便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了出来。
“不去哪儿。随便转转,消消食。”
贺兰端显四平八稳地说着瞎话。贺兰端绮也不拆穿他,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昨天听段小姐弹了一曲琵琶,那技艺果然了得,王兄不想去鉴赏一下吗?”
贺兰端绮说的这位段小姐是兵部尚书段桓的女儿段灵柔,是王后一直意属的太子妃人选。这次秋围大臣们都没带家眷,只有她是王后特别指名一同前来的。北泽始于游牧民族,民风相对开放,男女大防虽严,却不会拘在小节上。王后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让她与太子有机会相处。可惜,太子爷对这位段小姐一直意兴阑珊。
“以后有的是机会,眼下舟车劳顿,还是不打扰得好。”贺兰端显脚步不停,唇边轻笑似有不屑,但说出的话仍是稳重。
“王兄不喜欢段小姐吗?”
不想绕弯子,贺兰端绮索性挡在兄长前方,不让他继续前进。
贺兰端显有些无奈,知道妹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目的,于是背手站定,认真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之前大王兄未婚娶,你说不能越过长兄,一直不肯娶妻。现在大王兄已经成亲了,你又当了太子,再不娶妻可说不过去了。”
“母后让你来劝的?”贺兰端显凝眉。
贺兰端绮不接话,眼珠子一转,继续说:“横竖就是今年了,你不娶也得娶。趁现在还有机会,你不喜欢那个段小姐,就赶紧和母后说说,换一个喜欢的。”
看着胞妹眼中闪动的天真,贺兰端显笑了,“她的父亲是兵部尚书。”
“所以?”
“所以我一定会娶她。”
见贺兰端绮眼中的光芒黯了,贺兰端显敛去情绪,抬头放眼。周遭帐篷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