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将双手被粗绳捆绑着,坐在营房中。
席地的草覆,因为遍布着露水而湿润。
布袍下摆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不停的传来让其颤栗的湿冷。
大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骑将怒视着在营房中,坐在他对面,距离他只有一米的青年。
有根瞪着大大的眼睛,与骑将在沉默的营房中对视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骑将的脸色遍布着愤懑。
渐渐的,有根变的紧张起来。
藏在袖中,攥成拳头的双手中,手心处已经生出了不少细汗。
一双褐色的眸子快速的躲闪着,有根斟酌着措辞,和颜悦色的道:“据我们知道的消息,你原本的部落,在一处山谷中,对吗?”
闻言,骑将双眼中的恨意更浓,他紧咬着牙齿,鼓起腮帮,苍老的白净脸颊立刻变得潮红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谁告诉你的!!”
有根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道:“昨天俘虏的人中,似乎并不全是你们的亲族,你们好像还召收了一些流民吧。”
阳光照着营房的布顶上,光芒透过营门布帘的缝隙,将一线明黄的色彩投射在了骑将的身上。
营房外的风轻轻的拂动着营门上的布帘,骑将身上的明黄线条不停的扩展与收缩着,如同其变幻不定的脸色。
骑将眯起了眼睛,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我们是你们的敌人。”
双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彩,有根伸手摸了摸额上的发丝,道:“
再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因为我认为我们能成为朋友。”
“像你们这样的部落,草云郡的拥有者,那个叫陈甫的家伙,并没有重视吧。”
有根将手伸向骑将,手掌盖在骑将的左肩上,身子也跟着前倾。
故意将脸拉到了与骑将的脸只有三寸的距离,有根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在那双在忽明忽暗的情况下,绽放着妖异蓝彩的眸子,用自以为充满诱惑的口气,道:“你们部落为这场战斗倾尽了全力,到头来,却只能得到这样一丁点的土地,你难道觉得公平吗?”
“凭什么同样是人,那些来自郡县的将军却在夺得大量封地的同时,还可以分取草云郡中的战利品?”
“凭什么你们终日替别人劳作,在丰收的秋季里,你部落里的族人却要依靠枯树的厚皮和野草的残根来缓解腹中的饥饿,在岩洞中忍受着本不该存在的冰冷?”
“凭什么在打仗时,你们要被主帅安排在前面,充当攻城的炮灰,打赢了后,却又将你们抛在了脑后,就如同拉屎拉完了后,随意丢弃的用来擦屎的枯草一般,甘心吗?”
松开了抓着骑将肩膀的右手,有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骑将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红色血丝遍布在几乎撑开了眼眶的眼珠上,微张的口中,犹如漆黑的裂缝。
“咝~!"
蕴满着水汽的空气从漆黑的裂缝中,灌入了骑将的肠胃,原本印在脸上的潮红,迅速的褪去,如纸般的洁白,爬上了布满褶皱的脸颊。
“你,你,你是什么人?”
“我的将军,是刘恒,草云郡少主。”
“你,你要我做什么?”
骑将的脸色苍白,但双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期冀的神彩。
“跟着我们。”
有根伸出手,手掌摊开,立在骑将的面前。
“拿回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
平淡的语气,在骑将耳畔,却犹如晴空中响彻在白云深处的闷雷。
骑将膝行向前,抬起被粗绳捆住的双手,握住了有根的手,寄存在心中数十年的苦闷,在此刻化为滚滚的热泪,涌出了骑将的眼眸。
营帐内,传来阵阵哽咽,骑将将头埋在了有根的手前,情不自禁的痛哭了起来。
有根静静看着哭泣的骑将,过了很久,才问道:“姓名?”
“属下,李西。”
营房外,一直倚着营门旁的刘恒,听着不停在耳边回荡的抽泣声,紧皱着眉头,抬头看起了天空。
阳光炽烈,但草原上的温度却较低。
盛夏就要过去,秋天要来了,可天空中的云朵,却越发的厚实了。
看着渐布苍穹的乌云,刘恒的眼中绽放出了一抹异彩,心中暗道:“
父亲,看来,我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沉默片刻,刘恒无声的离开了营房。
在刘恒离开不久后,有根牵着李西的手,掀开了遮门的布帘。
袅袅炊烟升起,营地中的蛮人们解开了俘虏们的绳索,给他们盛上了煮好的粥汤。
“不久就是雨季了。”
在临时搭建的帅帐中,刘恒坐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指着身前的沙堆,环顾着左右,道:“为了尽快解决粮食的问题,我们必须再抢掠一次。”
“没错,我们要干一票大的。”
坐在刘恒的下方,看着身前的沙堆,有根脸露兴奋之色。
刘恒瞪了有根一眼,又继续道:“距离我们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条路道,路道旁有一处缓坡,坡上有一片密林。”
“我打算在哪里设伏,抢掠路过的队伍,你们觉得如何?”
刘恒望向了围着沙堆的三人,布满询问的目光无视了正在打盹的蚩酋与李西,落在了紧皱着眉头的有根脸上。
“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为了防止我们的行踪提前被人知晓,我建议,我们只可行动一次。”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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