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傻在了独孤伽罗身边,已经伸出来的手就这样尴尬地擎在半空。
吕氏怯怯地抬眼,十分担忧地看了看独孤伽罗和卢氏,也不知道是在担心卢氏还是在担心独孤伽罗,抑或是在担心她自己的未来。
不管吕氏怎么想,独孤伽罗此举是完全赢得了杨瓒的好感。
杨瓒看了看不敢出声的吕氏,心中略感不悦,可也无可奈何。
真不知道阿娘是怎么想的,在她面前的,一个是阿爹并不放在心上的妾室,一个是她亲儿子的媳妇,虽然他还没有承认,可目前来说身为嫡长子的杨坚日后必定是要承袭阿爹的爵位的,他将是他们家的依靠,阿娘不与杨坚夫妇打好关系,怎么反倒帮着那个妾室?偶尔他也是被阿娘气到不行,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杨坚也是坐不住了,突然起身,大步走到独孤伽罗身边,弯腰就去扶独孤伽罗:“起来吧,地上凉。”
独孤伽罗反手按住了杨坚的手臂,微微一笑,道:“没事,你瞧,洛容把茶端来了。洛容,茶给我。”
洛容一听这话脚步就是一顿,犹豫地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茶碗,几不可查地冲独孤伽罗摇头。
她还当七娘子是要她直接将茶碗交给那个妾室,因此特地沏了杯滚烫的茶水,她这手常年干活,尚可以忍受这个温度,七娘子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怎么承受得住?
独孤伽罗的笑容不变,依旧坚持要接一下那杯茶。
洛容一咬牙,便将茶碗递给了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双手接过茶碗,一转身却还是递给了卢氏:“有劳了。”
卢氏尴尬一笑,在陈留郡公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接下了茶碗。
可茶碗一到手,卢氏就惊叫一声,扬手就将那碗茶抛了出去。
杨坚眼神一紧,赶忙将独孤伽罗拉进怀里,还快速退开两步。
尽管杨坚以为他已经及时带着独孤伽罗避开了洒下来的滚烫的茶水,可独孤伽罗还是痛呼一声,往杨坚怀里一缩,旋即就用手捂住右腿的小腿部分。
“烫着了?”杨坚立刻伸手摸过去,拨开独孤伽罗的手,果然就见裙摆上又水渍,手一按下去就能感受到温度。
杨坚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卢氏。
“不、大郎君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卢氏被杨坚的眼神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天抢地地求饶,“是她!是她故意给了奴婢一碗烫手的茶水!”
“贱婢!”不等杨坚发火,陈留郡公就怒喝一声,“同一碗茶水,伽罗拿得住为何你拿不住?你说伽罗害你?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杨忠虽曾与独孤信共事,可对独孤信最宠爱的这个七女儿知之甚少,顶多也就是听得满长安的人疯传独孤信对七女儿的宠爱。杨忠本以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儿家,该是骄纵的,是霸道的,也是直接的,单纯的。可今日打从独孤伽罗与杨坚并肩进门起一直到方才,这独孤伽罗所展现出来的却并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儿会有的姿态,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相与。
既然如此,他便不能叫这丫头挑出错来,不然她受了委屈的事情传到独孤信耳中,独孤信定不会放过他!
“主公……主公,奴婢真的……”
“滚出去!来人啊,把她给我关进柴房!”
杨忠话音一落,就立刻有人冲进来拖走卢氏,卢氏的儿子被吓得嚎啕大哭,也被怒气冲冲的杨忠下令带走,堂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杨忠看向一直伏在杨坚怀里的独孤伽罗,突然慈爱地笑了笑,道:“府里的人疏于管教,让伽罗见笑了。那罗延你老抱着人坐在地上做什么?快扶起来。”
“是。”杨坚立刻将独孤伽罗抱起来,转身就要走回位子上坐下。
独孤伽罗推了推杨坚的胸膛,低声道:“茶……给阿姑的茶……”
一听这话,杨坚眉心微蹙,转身看着吕氏。
吕氏立刻不自在地笑道:“不必了,你有心就好。”
“谢母亲。”生硬地回了一句,杨坚便转身将独孤伽罗放在了椅子上,而后立刻蹲在了独孤伽罗腿边,抬手轻轻揉按独孤伽罗的膝盖,“疼吗?”
没料到杨坚此举,独孤伽罗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拉着杨坚的胳膊想把杨坚拽起来。
“你干吗啊?快起来!”独孤伽罗红着脸嗔瞪杨坚一眼。
“什么?”杨坚蹙眉看着独孤伽罗,“别乱动。腿疼吗?要不要找个医师来?”
“找什么找!我又不是泥捏的,没事啦!”独孤伽罗睨了其他几个人一眼,却见杨忠父子三人都是兴致勃勃地盯着这边看,就连一直垂着头的吕氏的眼神也总是往这边飘,独孤伽罗的脸色更红了。
杨坚不信地盯着独孤伽罗看。怎么可能没事?他之前跪了四天两条腿可疼死了,独孤伽罗昨个儿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再跪上那么长时间,怎么会没事?
见杨坚不打算放弃的样子,独孤伽罗偷偷踢了杨坚一脚:“我说没事就没事!”
“咳!那罗延啊,”儿子和儿媳的互动是很有趣,可再看下去儿媳似乎就真要生气了,“散骑常侍的工作,做得还顺心吗?”
“啊?”杨坚的心思还在独孤伽罗的腿上,突然被问到还有些发愣,“恩,还好。”
……他这是什么漫不经心的态度?
见杨忠冷下了脸,独孤伽罗又踢了杨坚一脚,可对上杨坚茫然无辜的神情,独孤伽罗也只能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