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你若不曾注意到过,那便只是过耳清风,若是有朝一日注意到了,那这件事便会成为你眼里不容错漏的节点。
翩羽之前从没留意过男女之别,如今被许妈妈点醒,她才忽地意识到,这世上竟还有一类人,和她品种不同,叫作“男孩”。
有了这样的意识,再看向往日那些跟她一处玩耍的小伙伴们,翩羽顿时就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此时农忙已过,已不需要再去地里帮忙的少男少女们,正如那没了拘束的野猴子般,漫山遍野地撒着欢。连失恋的六姐也收拾了情绪,拉着翩羽加入这狂欢的队列。
夏日里,最受人欢迎的游戏,便是那水里的游戏。虽说村头有一条河,可孩子们更爱去后山坳里那个藏在密林深处的小水潭。
乡下的野孩子向来无所顾忌,若要说唯一的顾忌,大概就是怕弄脏了衣裳,回家会被老子娘揪着打骂。于是那些年纪小些的男孩子们,一个个便扒光了自己,争先恐后地从那岩石上捏着鼻子往潭里蹦,溅起了老高的水花不说,也溅起男孩子们肆无忌惮的狂笑,和原本正在潭边戏耍的女孩子们的脸红惊呼。
翩羽自打那年遭遇船难后,对水就有了一种莫名恐惧,她虽被六姐和串儿一同拖了来,到底不肯下水,只抱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众人玩笑。见男孩子们光着屁股从岩石上往下跳,她便也和往常一样笑着抬头去看。
而,往年见惯了的风景,如今忽然扎进她的眼里,却是叫终于知道“男女有别”的她差点儿就长了针眼儿。
翩羽忙不叠地扭开头。
这就是男孩子?
她想着,下意识又往那岩石上瞅了一眼,心里却是翻出个奇怪的念头——爷,也生得这样?
这般想着,那脸颊上忽地就是一阵发烫。
她怕人发现她的不自在,便屈肘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臂弯。等感觉脸上不再那么发烫了,她这才抬起头,却正好看到六姐爬了上来。
“你怎么上来了?”翩羽忙伸手过去将六姐也拉上大石。
六姐自是知道她怕水的,便摇头笑道:“见你一个人孤单单的在这里,看着挺可怜的。”
“我才不可怜呢!”翩羽抗议着,拉了六姐在身旁坐下,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六姐:“你……还想他吗?”
虽没指名道姓,显然六姐也知道这个“他”是指谁,那因暑气而泛着红的小脸忽地就是一沉。她垂了垂眼,又抬头看着对面长着青苔的山壁,学着翩羽抱着膝盖道:“你会笑话我吗?”
翩羽摇头。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摇头,只是觉得这会儿她该摇头才是。
六姐扭头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为什么摇头一般,忽地就是歪嘴一笑——那笑容里颇有几分周湛的余韵,直看得翩羽忍不住就是一阵眨眼。
“你笑话我也是应该的。”六姐嫌恶地自贬道,“不过是个登徒子的花言巧语,我竟就信以为真了,真是没用。”
翩羽再次摇头。这一回,她是真心不认同六姐的话。她伸手抓住六姐的胳膊,才刚要开口去安慰六姐,就忽听得潭边传来串儿的尖叫。
二人扭头看去,六姐忍不住“呀”地叫出声来,翩羽则捂着嘴,瞪大了双眼。
却原来,串儿原正卷着裤脚在潭边踩水玩,不想二牛忽地伸手撩水去泼她,偏串儿正好转身,那胸前就叫二牛泼了个正着。顿时,串儿那发育良好的身材一下子就现于人前。
野孩子们见了,便“嗷”地一声学了狼叫,羞得串儿抱着胸就往水里一蹲,二牛也唬得张着双臂拦在串儿面前,呼喝着不许人往这边瞧。
六姐顿时就忘了心里的郁闷,哈哈大笑着将手拢在唇边,冲着那边叫道:“傻子,还不把衣裳脱给串儿!”
二牛这才反应过来,忙脱了衣裳将串儿裹严实了,又将她拉到岸边的大石缝里,蹲在串儿身边,握着她的手悔恨道:“你打我吧。”
串儿正小声抽噎着,听他这么说,就真个儿伸手过去,在二牛那结实的手臂上狠拧了一把,想想还不解气,又在他肩上、胸前到处一阵狠拧。
二牛倒抽着气,也不敢躲,只由着串儿在身上乱拧。可拧着拧着,那滋味便不对了。他拉住串儿的手,腻着嗓子求饶道:“好串儿,快别拧了,拧得我都要着火了。”说着,回头见这处地方偏僻,且众人都各自玩得开心,不曾注意到他们,他便要伸手去揽串儿的腰。
串儿正含羞带怯地往他身上靠去,不想头顶上方忽地飘下一声轻笑。
二人大惊,抬头往上看去,就只见六姐和翩羽两个趴在那石头上,正饶有兴趣地低头瞅着他们。
小俩口脸一红,串儿拉着二牛就跑,往一旁的林子里扎进去就不见了人影。
六姐看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翩羽则看着串儿的背影一阵咬唇,又低头看看自己的一马平川,再侧头看看六姐胸前的曲线,那曲线虽比不上串儿,也很有看头……
“往哪儿看呢!”六姐忽地抱住胸,伸手就在她头上拍了一记。
翩羽笑着一吐舌,头一次对自个儿不像个姑娘家感到一阵不满。
*·*·*
晚间,翩羽留在舅妈家吃了晚饭。吃完晚饭后,她围着几个舅舅表哥们一阵撒娇,又拉着好几日不见人影的四哥好一阵打趣,直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惹得四哥一阵红脸,然后便像小时候那般,抱起她就将她大头朝下,声称要摔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