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暖意,顺着他的四肢百骸,直直入了五脏六腑,久久不肯散去。
此刻,他陡然生出一股妄想,竟想着带着这个非亲非故的小姑娘,远远离开这处。
但最终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小团子一眼,极慢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正月初一,新年的第一天,许是老天爷也在庆贺新年的到来,将天儿放了晴。
苗苗一手拉着哥哥,一手抱着丑丑的布偶娃娃,笑得眉眼弯弯。
她今天格外开心,一觉醒来就看见哥哥陪在她的床边,还给她买了新的小绿袄,带她上街玩耍。
一串儿孩子笑闹着从他们身旁跑过,银铃似的笑声跟着漏了一地,将小姑娘溅得一个踉跄,晃悠了两下才将身子稳了下来,直觉抬眼去看她的哥哥。
季鹰也在看她,只是眼神晦涩,里头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但这并不会令她感到害怕,她对哥哥的依赖信任仿佛与生俱来,深入骨髓,本能地朝着季鹰绽放出一个小小甜甜的笑容。
街道两旁房檐缝隙处,垂挂着数条长长的冰棱,被新出的太阳一照,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将那丝笑容映衬得更为明亮,直直晃了季鹰的眼。
他唇角微微抿直,躬身抱起小姑娘,不再看她,脚步坚定不移继续朝前。
苗苗将脸颊贴在季鹰肩膀处,暖暖的手臂松松圈着他的脖颈,又乖又软。
不知走了多少路,又拐过多少弯,他们来到一扇朱红大门前,顶上的牌匾上刻着三个大字——济幼坊。
大门左侧有张桌子,桌子后头坐了个懒洋洋的胖大婶。
胖大婶心情不虞,任谁新年第一天当值,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她掀起眼皮瞅了两人一眼,凶巴巴道:“来做什么的?这儿可不是小孩儿玩的地方,快些走开!”
季鹰将苗苗放下,担心她待会儿会哭闹,便伸出手,盖住了小小的耳朵,才向胖大婶将来意道明。
胖大婶看了一眼小姑娘,眼神一亮。这小姑娘实在是太漂亮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小孩子,心下不耐减半,反而母爱泛滥,狠狠瞪了季鹰一眼。作孽啊!这般可爱的小姑娘,都有人抛弃,心太狠了!
她又看了看季鹰,见他衣着粗糙,又是半大不小一孩子,那骂人的话便懒得说出口了。普通凡人的日子难过,孩子稍多的人家养不起,又舍不得丢弃,就想着打发给修士办的济幼坊,是死是活,寻个出路。这样的人家,她见得多了。
“我们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胖大婶没好气道,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
季鹰自是知道的,季府又不是活菩萨,济助的孤儿贫儿都是能感应天地灵气,能够修行之人。只有这样的人,以后才有能力为季府办事。
他见过苗苗在密林里展露的天分,认定她资质极高,所以才将她带到此处。
胖大婶在桌上抠索了半天,翻出一块晶莹的玉石甩了过去,“拿着这通灵玉测上一测,能感应天地灵气的娃儿我们才收。”
通灵玉在半空中弧形飞过,季鹰顺手一擒,将苗苗的小手掌拉起摊平,把玉放了上去。
通灵玉闪了几闪,发出细小的微光,深深浅浅没个定型。
苗苗的鹿眼儿睁大,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块神奇的石头,小嘴惊讶地微微张开。而后,她踮起脚尖,伸长了短短的手臂,向季鹰递过去。她想让哥哥也玩一玩这稀奇玩意儿。
季鹰眯着眼看着晶莹的玉石,眉间一蹙,似是不太相信这个结果。
蓦地,一只壮手将通灵玉拿走,胖大婶点了点头,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对季鹰道:“这小姑娘虽说资质一般,但也能够感应灵气,可以留下来。在这里画个押,你就可以走了。”
小苗苗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只听得留啊走啊的字眼,紧张地捏住了季鹰的袍角,害怕地贴紧他的大腿。
季鹰低下头,揉了揉苗苗细软的发,而后轻轻拦住了胖大婶正欲写些什么的手。他将薄纸连同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一起递了过去,极为轻声道:“这位管事,可否劳烦您,将她的资质改一改?”这是他能为苗苗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胖大婶这才拿正眼打量季鹰。肯拿出钱财疏通的,心里怕还是疼这娃儿的。这个当哥哥的,也是个通透的,修行之人,对资质极为看中,连带着济幼坊做活的丫鬟小厮们也势利得很,若这娃娃入坊的单子上是资质一般,只怕会受不少冷眼,讨不到什么好脸。她颠了颠厚实的荷包,瞧了瞧漂亮乖巧的小姑娘,落笔写了个资质佳。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帮他们一把。
苗苗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眨啊眨,死死抓着袍角,不肯松开,声音紧紧发颤,“哥哥?”
季鹰垂眸,用了一丝力气,掰开小小的手指,试图与她说个明白,一字一顿道:“我不是你的哥哥,你是真的认错人了。”
他并不是菩萨心肠,顾住自个儿都难,哪里还顾得上一个非亲非故的三岁孩童。
苗苗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鹿眼儿里霎时蓄满了泪水,豆大的泪珠一粒粒滚落,哽咽问道:“哥哥不要苗苗了吗?”
季鹰闭了闭眼,无法将那个是字说出口。他耐心细致地养了一个来月,就算是只猫儿狗儿也有了一丝感情,更何况是个软生生的小姑娘。
恰在此时,胖大婶一个箭步上前,将小姑娘牢牢箍在怀里,颇有经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