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璃儿。
你……爱过一个人十六年吗?
从孕育之初到碧玉年华。
如果你成佛,如果你入魔,都是为了他呢。
——江璃儿。
我的名字是父王取得,撷自一句诗‘健起褰帷揩病眼,琉璃河上看鸳鸯。’
他说,琉璃,象征着美丽、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鸳鸯,寓意着比翼共林、至死不渝的爱情。
那是他对我这个唯一一个流落民间郡主最美好的祝福。
可自我渐渐长大,我才发现。
我不是琉璃,遥望河上那对嬉水的鸳鸯里,也没有我。
我是江璃儿,一个手上沾满无数献血,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长仪郡主。
自呱呱坠地,在我的身体里,好像一直都住着两个人。
一个是打娘胎里,就深深执着于场主的她。
母妃在她漫长的怀胎十月中,每每抚着肚皮,跟她提着一个叫‘场主’的人,言辞中,他似乎是天上的神,拯救苍生黎民于火海之中,他那样崇高而伟大。
她发誓,出世后要去找他,长大后要嫁给他,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如果有,那就是死人。
另一个是爱笑,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的她。
像牡丹花、像芙蓉帕、像旃檀的香料,像六月一见那人误终生的他。
是啊,这天下,还有比他更美好的事物吗?
是的,这两个人都是她,也同样都围着他转。
她们因有着同一个得到场主的目标、同一个嫁入顾府的梦想,和谐共处又相互竞争,拼命消费着自己的元气,方式也截然不同。
喜欢一个人,原来可以到自己都舍不得和自己分享的地步。
她喜欢偷偷躲在他身后,远远地观望着,哪怕只是看一眼他的背影,就会觉得满足,从不奢望他会转身回头看一眼。
当然,他也不可能转身。
她经常光明正大出入顾府,用尽一切心机讨好老夫人,耍尽一切手段收服府里的丫鬟,尽情的彰显她顾府未来女主人的地位。
面对情敌时,她只是温和的笑着,笑容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无奈,真不幸,这世间又多了一个像她一般的可怜人。
而她却恶毒的勾起唇畔,发出瘆人的笑容,利用权势暗地里将所有觊觎他的人,全部关入无边地狱,狠狠的折磨着。
抽筋、扒皮、断指、扯掉头皮,甚至让人疯掉。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对他有非分之想,就算多看一眼都不行,多想一下她都会疯。
她们就这样共处了十六年。
彼此,相安无事。
午夜时分,我时常模糊自己的样子,拿起烛台上的镜子,问自己是谁。
没人告诉我。
私心里,我希望自己是那个温柔阳光,爱笑的江璃儿。
老夫人跟我说过,清哥哥幼年时候,有过一段不为人知、沉重晦涩的记忆。
我想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再喜欢性情阴暗残酷的女子吧。
我渴望给他带来快乐,看他笑。
记忆里,他好像都没有笑过。
可我也不得不感激另一个她,是那个面容丑陋,心狠手辣的江璃儿,给我带来了今天的一切。
今天,老夫人终于松口了。
她决意在寿辰上,将我许配给场主。
我高兴坏了,着了一身最繁盛的礼服。
来的一路上,我笑的脸都僵了,哭的妆都花了。
雀儿哄了我好几次,说我没出息,我抱着她问,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像一个梦,这像一个梦。
后来,这个梦果然碎了。
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碎了。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般眼熟。
我只知道,她一抬眼,就赢了。
她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在她面前,我像地洞里一只仓皇逃窜的臭鼬,惶恐不安,身上璀璨的黼黻文章都都黯然失色。
或许,我们前世是见过的,我欠过她的。
那个隐匿在黑暗中,雕心雁爪、狂妄自大的江璃儿被激了出来,但我感觉得到,她颤抖了。
她将脚伸出来侮辱她,妄图看到她低微,无力反抗的一面。
可是清哥哥拉着她,抱着她,甚至亲吻她,安慰她,帮她洗手,为她受到微不足道的侮辱,用千百倍的伤痛钉在她的心口。
她一时间懵了,不敢相信所看之景。
寿宴上。
她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们粘腻,痴缠,咬着耳朵,说着情话,肆意的嬉笑怒骂,狂放的爱恨嗔痴。
他笑的那么好看,好看的刺眼。
刺的她眼睛红了。
眼泪掉了下来。
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甚至在跳舞的时候,她都在想,刚才那是个梦吧?
她伸出水袖,妄图把那个梦魇打碎。
碎掉的梦后,是那双她日思夜想的双眸,里面含着冰寒的怒气和极其的厌恶。
她想,就算以这种方式引起他注意也是好的,可偏偏阿慎扶她出舞坛的时候,厮卫持着剑过来。
凌厉的剑锋指着她,冰冷的抵着她跳动的筋脉。
他说,场主下令,杀了她。
呵呵~
她倏然笑了,对着无边的暗夜笑的十分灿烂。
原来碎掉的,是她悉心谋划、勾勒了十五年的梦,是她一手揽起五彩斑斓、万丈红光的天空。
一夕之间,彻底黯了、碎了。
再抬头,只有阴雨蒙蒙,黑云密布。
她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