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未央宫宣室殿外, 李诫自从履职大司马后, 反而没以往忙碌了。如今吕筱听了孟准的话,主推平晏的重商政策, 尽管群臣反对,吕筱也是一意孤行,谁知收效甚佳,这几年,民间商贸繁华, 国强民富。
自王叙做了皇后之后,孟准势力明降暗升,而大权在握的平氏一族也成为了皇后及皇太子的拥趸。幸而,这几年皇太子依然“下落不明”,朝中势力才算取得了某种平衡。
李诫站在廊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远处乌云滚滚,遮天蔽日,闷热的天更是沉闷压抑。
昨日皇后动了胎气, 又小产了。
李诫心里估摸着有事要发生,眉头锁得更深了一层。
他走进大隔间,黎旦迎上来,说光禄大夫高剑还在里头,让他稍候。
李诫只能到大隔间侧边的耳室里候旨,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内侍宦者才来宣的他。
吕筱坐在案后,微闭着眼, 一手轻轻捏着鼻梁,似是困倦。这几年他这皇帝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李诫犹记得刚见到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一张简单的白纸,赵合德虽然已经训练他学习刘昭的仪态至少有小半年,但,那时候的吕筱对朝堂政治还是懵懂无知的。
之后,是他李诫和吴锦两人,不分昼夜地辛苦训练他,让他一点一滴渐渐向刘昭的人生靠拢。
吕筱人极聪慧,几乎过目不忘,还擅长举一反三,很多事教一遍便会,所以后面他装刘昭才会装的如此之像。这是李诫料想不到的。
是吕筱的聪明坚韧和隐忍让李诫最终选择站在他这边,他相信自己会辅助其成为一代明君。但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君主,却被个女子给羁绊了,这一点让他甚为……失望。
他猜不透吕筱的心思,在他们原本的计划里,利用王叙和孟准夺回大权之后,便是要一步一步削弱孟准兄妹的权势,但如今却变成了,王叙坐稳了中宫之位,而孟准在光禄勋的位置上,大有逐渐取代他大司马职权之势。
而孟准此人心思太深,交出卫尉的掌控权后,吕筱对其的戒备心也放下了。李诫曾几次三番要拿他的短处,都被他化险为夷,吕筱又护着他,这让李诫甚是为难。万一孟准突然发动政变,与皇后里应外合,控制住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他们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李诫如今唯一能阻止他们夺权的,便是阻挠太子回宫。
李诫行了礼。吕筱继续掐着鼻梁,已道:“李侍中你坐过来。”李诫一直是身兼侍中之职,而吕筱为了表示亲近,无论李诫是担当丞相还是大司马,都称他为侍中。
李诫忙上前,在案侧跪坐下来,问:“皇上今日召臣进宫……”
“李侍中,当年你钦监郑楷行宫刑是不是作假了?”
原来是这件事,李诫解释道:“当初元容华来求微臣帮忙,微臣看她疯疯癫癫的,生怕她到处去求人,乱说话惹事,便答应了帮她的忙,找了个跟他年龄身段相似的死囚替他行了宫刑,怎么?”
“前几日高剑在烟花柳巷看到郑楷,据说他还包养了个歌妓,后来再一打听,他府里还养了几个小妾,生了个女儿。这事很快就传到皇后耳朵里,昨日皇后为了此事动了胎气……”吕筱叹了口气,小产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李诫道:“皇上,微臣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你是怕郑河拿我的身世要挟你,但是皇后怎么会懂你的迫不得已呢。”
“那……”
吕筱指着桌上堆着的奏章,道:“今日一早,朕就收到了好几个大臣对你的弹劾。”
李诫知道这一定是孟准指使的,他这几年在找孟准的短,孟准也在暗中找他的错处,谁知还是让对方先抓住了把柄,这包庇藏私,又导致了皇后小产,对方必不会轻易放过他。
李诫道:“臣愿请辞大司马之位。但这岂不是又助长了光禄勋孟准的权势?”他仔细观察着皇帝的神色,“还是说,皇上根本就不顾忌他?”
“不。”吕筱深邃的双眸,虽然疲倦,却依然熠熠发光,他道:“明日起,李侍中先托病不参加朝会,让他们放松警惕,我这边也答应他们会对你进行处理,但我们都拖着。”
“这能拖延多久呢?”
“三个月。”
“三个月?皇上这是何意?”
“这三个月,你偷偷去查孟准,当年是不是他背叛了刘昭。”
“皇上的意思是,孟准这个两面奸细对谁都不忠?”
吕筱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我当初已经落入刘昭手中,是孟准看管我,最终为何轻易让赵合德的人把我给劫走呢?既然是赵合德把我劫走了,他作为一个忠君之士,不应该马上禀报太子刘昭吗?为何他瞒而不报?还有,当年刘昭是怎么死的?”
李诫凑前来:“皇上你是怀疑,孟准是杀刘昭的真正凶手?”
吕筱为这事已经思虑多时,他食指轻轻瞧着几案,道:“除了他这个两面奸细,我真想不出还有谁能办到这件事。因为当初我去大漠顶替刘昭的时候,刘昭是在军营后面的小荒漠里被杀了就地掩埋的。我到达那个小荒漠的时候,刘昭刚刚被杀,只有吴锦一人在现场,吴锦不是练武之人,他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刘昭,必定是有一个刘昭非常信任的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把刘昭杀了。”
李诫重重点头:“这么看来,孟准确实是最可疑的。”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