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嫔坐在一旁笑话,“连着十来天都大太阳,又不冷,眼看春天来了,我都琢磨换夹衣了,你偏偏又猫起冬来。”
李安安抱着点心碟子,笑道:“好容易没有外人,咱们且松散松散,管他呢。”
敬嫔失笑,叫荷香再送来几盘点心,可着李安安口味。荷香深知自己主子对启祥宫素来亲近,便挑了新鲜的枣泥酥、核桃饼、松子糕各端了一盘,又上了一盒南瓜子,端了一锅羊肉炖萝卜,在小火炉上煨着。葱香看没别的事儿,烧了壶热水端来,笑说:“主子委屈些,敬主子怀孕不好喝茶,您也跟着将就将就吧。”
敬嫔埋怨:“纵然我不喝茶,你们主子又没妨碍。”急忙叫沏上好的瓜片来。李安安摆手,“白水就白水吧,正好我嘴里甜腻腻的。”
敬嫔这才罢了。一时摆上饭菜,皆是宫中例菜,外加皇后赏的两盘清炒菠菜,上汤娃娃菜。李安安笑道:“整好过年肉吃多了,腻。”
敬嫔笑道:“可不是,往年过年,哪儿能轻易见着这么新鲜的菠菜啊。”
二人在炕上对坐,举筷子吃饭。一时饭毕,荷香、葱香领着人撤了饭菜,重新摆上瓜果点心。崔柱儿带着几个小太监提了十来个花灯进来。挂在屋梁下,红红绿绿的,照的屋里一片喜庆。
敬嫔兴致来了,叫人拿来红纸,裁成指头宽一条条的,取了眉笔,写了几个灯谜,粘到花灯下头,叫李安安来猜。李安安摆手,“我就是个看热闹的。我念着,叫荷香几个猜吧。人多了热闹。”
敬嫔笑道,“就你会偷懒。”点头允了。
葱香、荷香连带崔柱儿几个都近前来,听李安安一一念道:“除夕夜守岁,打四个字的词。”
众人想了想,葱香举手道:“是不是日新月异?”
敬嫔道:“这都知道?赏!”
荷香笑着拿了块点心给她。
李安安又念:“一只罐,两个口,只装火,不装酒。”笑对敬嫔道,“这个好猜,屋里就有。”
小太监贾全儿小心问:“是——灯笼?”
敬嫔见猜中了,又赏。贾全儿得了一块芝麻糕,乐呵呵捧着到门外啃去了。
李安安又念:“站着百厘高,躺着十寸长。裁衣做鞋袜,它会帮你忙。打一物。”
荷香看看敬嫔,想了想,笑问:“奴才猜着,该不会是量衣服用的尺子吧?”
众人一想,还真是。敬嫔依旧赏了荷香。又出几个灯谜,也有猜中的,也有猜不出来的。众人热闹一回。快到三更时分,李安安看敬嫔有些困了,便请她安歇,自己穿了大氅,带着葱香等人告辞。
敬嫔一直送到大门外,亲自看着李安安坐了轿子,这才回转。进了后殿,换了衣服,半躺到炕上,见崔柱儿在门外候着,叫进来问何事。崔柱儿瞅四周只有荷香,便小心道:“奴才今日奉主子命,去给宫里阿哥、公主们送花灯。听见个事儿。”
敬嫔垂眸,“何事?”
崔柱儿低头,小声道:“惠主子宫里听着的,说是惠主子娘家叔伯妹妹,叫明珠大人做主,要说给乾清宫那个侍卫了。”
敬嫔猛睁眼,瞪着崔柱儿。崔柱儿吓地一激灵,跪倒在地,不敢言语。荷香吓地就要上前,敬嫔摆手,沉声呵道:“乾清宫侍卫你们也敢打听,就不怕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子压到咱们永寿宫头上!”
崔柱儿急忙磕头。荷香柔声劝道:“主子息怒,千万别气坏身子。顾念小主子要紧。”
敬嫔轻抚小腹,半晌方道:“往后,别管那些不该咱们管的。”
崔柱儿与荷香急忙答应下来,看敬嫔躺好,半晌无话,便轻轻退出去,在外头各自守夜不提。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起,王贺扶李安安轿子去坤宁宫请安,方提起明珠有意嫁女到曹家。李安安嗤笑,“曹寅这孩子,死了原配,倒成香饽饽了。”
王贺小心道:“听说,还是性德侍卫牵的线,明珠大人才点头的。”
李安安不以为意,“俩人自小相识,原配又都是死于难产,难免惺惺相惜。管他呢,反正咱们一个也不认识。”说完,自己先笑了。
王贺赔笑道:“主子又说笑了。您嘴上不说,心里十分惦记一等伯家六姑娘,奴才们也都跟着挂心呢。”
李安安迟疑一下,因轿子到了隆福门,众位嫔妃聚在一起,不好深问,只记在心里,待回去细细盘问王贺。
却说福建夏港一所小房子内,一对青年壮士相对而坐,举杯畅饮。其中一个,长目修眉,笑对另外一个宽眉细眼壮士说道:“子清,咱们兄弟再干一杯,日后成了郎舅,我妹妹可就托付给你了。”
子清正是曹寅字,闻言顿时腼腆道:“容若兄又笑话我了,此事明相尚未应允呢。”
纳兰容若笑道:“有我在,子清大可放心。”说着,招呼曹寅吃菜。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今日且吃饱了攒些力气。既入了军中,哪管今日是不是元宵佳节!把未来江宁织造督办、两淮盐漕监察御史先拢自家碗里再说!妹妹啊,别因为人家是包衣旗就觉得委屈,哥哥对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