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南一次也没有在叶江川面前问过这个女孩子的事,尽管她心明眼亮,这个女孩喜欢叶江川。叶江川也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来没跟她提起过那个女孩,仿佛他认为他们之间是天经地义的同事关系,没什么好说的,亦或是刻意回避有关于那个女孩的话题。
宋司南并非是半点都不在乎,相反,在头一次遇见时,她就明白了,因为那女孩子的表情,活脱脱是她当年和江舟在一起时的神采飞扬。但她说不上来是嫉妒,还是敌意,并不理直气壮,就像是偷偷摸摸守着一样不是自己的东西,有人窥视时,纠结是护着它还是物归原主。
总是害怕失去,和主动放弃,哪个好点呢?这真是个残酷的选择题。
她也有受不了的一天,生命中经历过太多旷日持久的挣扎,失落和循环往复的焦灼以后,心境未必能变得更加淡定,只会恶心曾经遇到的破事,再来一次未必经得起。
有好多次,她都试探地跟叶江川看似随意地提起来,其实人一直在成长,身边的人不一定跟得上,或是心境变了,这都不新鲜,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感情贵在自得,如果成了枷锁,反而不美。
话说的如此露骨,叶江川怎么会不明白,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早就不是头一次了。遇到宋司南之前的岁月里,光是他能记得起来的就不下十几个,还不算学生时代的女同学们,所以这回,他也没当一回事,没想到自己似乎想的太简单了,忘了自己到底是已经结过婚的人。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大感事态严重。
他立刻跟宋司南深谈了一次,说他跟新来的女同事真的没有什么。宋司南的回答让他摸不到头脑。
她回答说,“江川,当我头一次这么想时,就看不起自己了。我再没有那样想过,也并不介意你和同事的交流”。
叶江川半天说不上来话,他不理解对方说”看不起自己“是什么意思,但宋司南的目光很坦荡,似乎她并不嫉妒比自己年轻的女孩子对自己丈夫直白的兴趣,那说明了什么?她仍然不在乎自己,不然还能怎么解释呢?
宋司南眼睁睁地看着对面叶江川的目光从,紧张,变成疑惑,再变成惊诧,还夹杂着受伤和一丝怨怒。她把目光移开了,这更加证实了对方的猜忌。
“你打算做什么?”,叶江川的声音比先前冷了许多,还多了几分因为激动或者生气造成的颤抖。
“我没打算做什么”,宋司南睁大眼睛,用自己都不大肯定的声音回复道。
“你一直在等待机会逃走”,叶江川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这真是过于严厉的指责,也是叶江川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他说的不对,宋司南心里头一次这么委屈,许久没有过的感觉把新的旧的各种心酸推上心头,眼泪就这么滚落下来。
她没料到竟然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哭出来,还是在叶江川面前,下意识地赶紧用手抹眼泪,叶江川也呆住了,没想到这个一贯云淡风轻,喜怒无形的女人这么容易就被弄哭了。
“我。。。”,叶江川也不知道该承认错误还是先安慰她,一时语塞。
宋司南没说话,心里想的是,你说的也不全是错的。可你知道吗,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往外推,还得违心地当恶人,说和内心相反的话,滋味真不好受啊。
这种滋味在她十七岁那年,挖右眼时就尝过,当时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命运的残酷在于,他在狂风暴雨的劫难后面,还埋下了无数伏笔,计算精准,步步为营,当少女时的她好不容易惨烈抉择以后,以为风雨之后是晴天,没想到却是连绵的黄梅时节。在历尽千难万险以后,自以为进入了幽静花园,却总是在花圃的新泥边缘发现尸首,那看似美丽的花,其实是腐肉滋长的,真的不能用佛教那套,心中有花眼里见花,心中有腐肉眼里见腐肉来解释,无数的经历告诉她,花就是花,腐肉就是腐肉,不是想当然能改变的。
她已经不再和叶江川争辩了,只是笑笑,说算了。其实两个人都知道什么也没说清楚。
几天以后,她拿着已经买好的火车票,事先和单位请好了两周的假,重访苏州,临走之前她才轻描淡写地通知了叶江川,对方惊讶地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她早就知道当下叶江川请不下这么长的假,也无意请他陪同前往,有一些私事,几年前未了的,她想要抓紧办,也不好有其他人在身边碍事。
另外一点,她心里还有个不愿意说出来的想法,叶江川要是对其他女孩子有意,那这段时间正好发展,她愿意让位给更合适的人选。
在叶江川反应过来之前,她就拎着简单的行李的走出了家门,单位还特意派车送她去火车站,这算是领导的特殊照顾了。
坐在车上,她的心其实还是乱的,那个人会有什么反应,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火车开了,她一个人望着窗外,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