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花香,萦绕在他的鼻尖,像是从香炉之内升腾出来的,不像是佛香的气味。
他这辈子不曾嗅到过这种味道,就像是以前从未见过赤团花一样。他虽然好奇,却也不曾像任何人询问,毕竟这个地方,并不能留多话多心的人,任何一个物什,任何一件小事,都或许藏匿着不可逾越的界限,他并非属于这个地方的人,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他不想触犯他们的禁忌。
“她们正在仪式,你今日比往年来早了半个时辰――”女人轻轻瞥了他一眼,朱唇边依旧没有任何笑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内室的正中有一道阶梯,通往地下,她止步不前,回过身来。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扯唇一笑,当真不越雷池一步。“我就在这儿等她,麻烦您了。”他言语之内的恭敬,并非敷衍,也不是经商时候的表面功夫,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当真是发自内心的尊崇,将她当成有地位的长辈看待。
就在他眼前的那一道阶梯,宛若通往幽静神秘的关口,隐约看得到其中在的光亮,也知道下面有人,他却从未走下阶梯亲眼看看地下是何等的光景。
“我听她说,你是经商之人。”
女人的双足榻上猩红色地毯,她盘腿而坐,身姿宛若青松般端正,就连脖颈也挺得笔直,浑身没有一分松懈慵懒的怠慢。清冷犀利的眸光,仿佛足以洞察一切人性,直直投向眼前的男人,右手一摊,她示意他一道席地而坐,不必拘束。
三年的时光不算漫长,却也称不上短暂,用来考验一个人,或许她已经看到大半。若是身心贪婪肮脏的人,她绝不会容许他第二回踏进她的地盘。
她说的直接,没有任何迂回。
他神色自如,一笑置之,没有任何居高自傲的神情,说的轻描淡写。“不过是一档营生罢了,经商也称不上是值得炫耀的事。”
“我对商人素来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们为富不仁,手段用尽……”她抬高细眉,眼底浮现及其细微的笑,扬起右臂,缓缓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
他舒展了眉头,眼神平和,放下手中的拐杖,也不再推脱,坐了下来,端起这杯茶,在这里,他清楚必须入乡随俗,恭敬不如从命的规矩。
“您是讨厌商人身上的铜臭味吧。”他接过她未曾说完的话,平静地说笑,没有任何调侃的意思,更像是在自嘲。
“可以这么说――”女人唇畔的笑,转瞬即逝,她眯起冷淡的眼看他,不禁有些欣赏的意味。“不过在你身上,好似没有这等气味。”
他但笑不语,不知这对于自己而言,是否算得上是溢美之词,他在商场上的角色,也不见得多干净。兴许过不了几年,他也会终究沦落成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而已。
“听闻你终年在外奔波,你赚的银子,估计大半都花在她身上了吧。”她挑起眼梢,眼底转为深沉,话锋一转,自然而然便转到了那个人的身上去。
他不假思索,说的真心,正视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字字清晰。“即便全部都用在她身上,也并不可惜。”银两再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三年来走访百家佛庙佛寺,心中也隐约被洗去诟病,很多东西比以前看的更淡。
在最珍贵无价的生命面前,没有更加贵重的东西了。
只要能够派上用场,就是值得。
女人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木质茶碗,眼神落在沁香四溢的茶水之内,茶叶起起伏伏,她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波动,幽幽地道出一句。“今年年初的时候,她就不再喝药了,你往后也不必派人再送这些珍贵药材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那些药材留在族里,若是族人生病,也有用得着的地方。”
他的慷慨洒脱,一如她想象,她荣辱不惊,抿着朱唇,也并不曾感谢,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她沉默不语的时候,面容上没有任何神情,唯独骨子里的高贵,让人甘于沉静。
他坐在她的面前,跟她一般盘腿而坐,在无人的时候,他的眼底透露出与生俱来的一抹友善,没有任何市侩精明。
如今他是一个信佛之人,也懂得任何贪嗔,都是罪孽。
一切,都顺其自然。
得或失,都是命。
如今他拥有不小的财富,并非人生就没有任何缺憾,白花花的银两并不曾填补他的残缺,余生……他的左腿都是这样,没有任何转机。商场上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三年前也有满目鄙夷出言不逊之人,只是他依旧挺过来了,如今他走入了另一个世界,就该跟以前一样专注,三年就占得一席之地,的确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和顺利了。
“她来了。”
身后的阶梯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唯独听不到人声,女人不曾动身,只是这般提醒一句。
他心头一震,赶忙支起手中的拐杖,撑起身子站直了望向不远处。
她……渐渐走入他的视线,他不禁睁大双目,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即便她的容颜模样不会再有多大的改变,他却还是宛若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凝视着她。
头顶只是盘着一个素髻,其余青丝垂在脑后,黑发如今已经长到了腰际,依旧宛若绸缎,隐约在眼底闪耀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