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黄包车一下停在华安街的后身, 巷口处还有来往的人,上次戏耍着的小狗儿也在门前跑着,汪汪地叫。徐迦宁先行下车, 车夫帮着拿下了皮箱,红玉背着个包袱紧随其后。
徐迦宁同顾君行回到顾家时候,红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并未停留,直接带着红玉和皮箱离开了那里。
此时站在徐家门口,有一种解脱的向往。
走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门内传来徐老爹的疑问声:“谁呀?”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两遍,终于把那声爹叫出了口:“爹,是我。”
一听是闺女的声音, 徐老爹打开了大门,他这会儿才要去做饭,见了女儿笑得眉眼弯弯:“你自己回来的?姑爷怎么没来?”
红玉在徐迦宁的背后探出头来,看见他连忙打了招呼:“老爷好,大少……小姐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我。”
刚要叫大少奶奶, 想到明个就离婚了, 她索性改口叫了小姐。
她一手提着皮箱,徐老爹看见了忙接了过去。
徐东西摆了后院徐迦宁的屋里, 本来是乐呵呵要去做饭的徐老爹, 多嘴又问了句姑爷的事, 徐迦宁没有隐瞒,立即告诉了他离婚的事情。
这下子,徐老爹可一下就炸了!
他沉着一张脸,腾地站了起来:“当初嫁他时候,他上门来求的亲,也不是我们上赶着去的,怎么的,他喝了几天洋墨水回来就要离婚?他嫌弃谁呢,欺人太甚!”
说着,大步往出走。
徐迦宁见他神色不好,忙追着他出来了:“爹,不是那回事……”
可此时的徐老爹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到院子里一眼扫到喂鸡剁菜的大菜刀,大步过去一把操了起来:“我这就去问问他,看看他嫌弃谁呢!”
徐迦宁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惊得她花容失色,顾不得仪态了,也快步追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胳膊:“爹爹爹……是我,是我要离婚的,是我嫌弃他……红玉!红玉你快来!”
她失声尖叫起来,红玉跑了出来,两个人强把徐老爹拖住了,才是虚惊一场。
红玉都吓哭了,徐迦宁伸手来夺菜刀,徐老爹生怕伤到她,没敢乱动才叫她一把夺了下刀去,他脸上还有愤愤之色。
徐迦宁将菜刀递给红玉,让她先拿走,回头才解释着:“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这时候的徐老爹哪里听得进去,他犹自沉浸在了悲痛之中,女儿结婚的时候是那样的欢喜,离婚时候不哭不闹,指不定心里多难受呢!
徐迦宁在旁边说什么,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又气又恼又自责起来:“都是当爹的没能耐没见识,他顾家这是卸磨杀驴啊卸磨杀驴我呸我不是驴他们老顾家才是驴他们全家都是驴……”
徐迦宁想好好解释,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急的她大叫了一声:“爹!”
他这才缓过神来似地:“嗯?怎么了?没事,爹在呢,爹在呢啊!”
她想了下,用最可怜的表情看着他了:“我饿了……”
诶?
一听见女儿说饿了,徐老爹的悲痛之色立即变成了疼惜:“饿了?爹这就给你做饭去,你先……你先回屋等一会,就一小会儿,爹做饭很快的!”
说着,真是大步流星,奔着灶房就走了过去。
徐迦宁在他背后看着他,可是松了口气。
他这个爹,疼女儿是真的,所以面对他更有一种无力感,回到自己屋里,徐老爹真是没让她多等,没有半小时的时间,立即做了两个小炒来。
这顿饭真是不吃都不行了,徐迦宁带着红玉,让她也感受了下徐老爹的父爱。
幸好一顿饭吃了一半,徐凤举回来了,他听说妹妹要离婚的事,很高兴,不但很高兴,还给徐老爹说了一通。徐凤举是最了解自己爹的人,知道他的软肋,只说离婚的好处,三言两语就把他态度板正了过来。
徐家这才算消停下来,徐迦宁借此说要改变,做更好的自己,徐老爹欣慰不已,毫无怀疑之处。房中还是软软的洋床,她在亲爹面前,不能一下改变太多,忍着也睡了。
一早起来,徐凤举托了人赶车去顾家搬家具。
徐迦宁早起时心情不佳,实在是床太软了,她随便穿了件旗袍,在他爹精心准备的饭菜下,吃了点东西,早饭刚过,顾君行就坐车来了。
两个人说好了好聚好散,体面还是有的,不过徐迦宁因为没睡好,脸色不大好。
顾君行一直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离婚手续很容易办,毕竟是第一次离婚,徐迦宁亲自写下了离婚贺词:盖说夫妻之心,当情深义重,凡为夫妻姻缘,当为前世结缘,若缘不合,此乃生怨。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从此别过,婚嫁两不相干,当祝鸳鸯和美,再觅良缘。
她倒洒脱了,顾君行盯着她看了好半晌,他始终不知道,她是故意咬文嚼字,还是怎么,越是看着她,越觉得她像谜一样的。
盖章之后,一纸离婚书,二人再没干系了。
徐迦宁没让他多久,就此别过。
不过,她还是觉得,顾君行也太小气了些,她们那个时候,也有休妻再娶的,可他们休妻之后,可是要给三年粮衣的,现在世道变了,女人反倒吃亏了呢!
回家的时候,单独叫了黄包车,说去华安街巷口处。
车夫应了声,压低帽檐,抬身就走。
今日阳光明媚,坐上黄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