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三年。夏。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六。
阳光划满天空,毫无顾及地绽放着极尽的热情。街道上燃烧起火般的热焰,树枝上垂挂的水滴折射出七彩的光线,倒影着天空和山峦。
西楼黯的病仍是时好时坏,反反复复。朝堂更是济济可危。我的爹爹被及时的从边关抽调了回来以示皇恩浩大。时间便这样不紧不慢的走着,想到一个月后的大婚,我有些闷。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当真的来临时,我发觉自己还真的是有些粹不及防。
半月前,我的身体终于痊愈。姑姑准我回家,却是特意交待了碧荷每天要吃的药不能停,说是补养最是重要。我反抗无效后只得由着她们。临回家时怜花那个小家伙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好似被抛弃的孩子。我心不忍,便邀请姑姑带他来参加我的大婚。只是,当时姑姑的神色有些犹豫,让我好生奇怪,一个婚礼而已。
爹爹在这一个月里时常把自己一个锁在书房里常嘘短叹。我知道他是为我担心,为这个朝堂局势担心,只是,我的爹爹,有些事情他真的做不来。朝堂之上无对错,这个天下,更不需要,成者王败者寇,稍一不慎便会是落个死无葬身之地。我已是再世为人,生与死没什么两样,可是,我希望我的亲人能够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的,富贵不求,不恋权势,就这样足够了。
爹爹曾经问我:“惜儿,后悔么?就这样的进了宫?”
“后悔,能够改变得了这个事实吗?”我笑,“我们凤家,已经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棋子,是没有自己悔棋的权限的。不是吗?”
爹爹无语:“女儿……”
爹爹的鬓角已经风露所浸,霜般的模样。脸上刻着的是岁月留下的沧桑。冲天豪气已被磨练的只余一身疲惫的皮囊。
——什么时侯我的爹爹竟然如此老了?
毕上眼,仿佛便看到了那个我初生时意气风发的将军。只是,而今的他已是垂垂老矣。真的应该把爹爹拉进朝堂的争斗吗?为了那个我一时心软而答应的诺言?赔上自己的幸福不打紧,反正前世的自己已将爱情看个了透,可是,爹爹、娘亲、凤府,真的能够逃过这一劫吗?
“爹爹,女儿一去,万事小心。”我扬眉浅笑。
“惜儿,宫中之地,一如战场。你虽聪慧异常,熟读孙子兵法,但缺少实练机会。所以,凡事一定要忌急忌躁,自乱阵角。”爹爹的声音威严中透着丝丝的担心,丝丝的温柔。
“爹爹,皇上为何而病?”这件事我始终有着疑惑。
“惜儿,如今的朝堂正是三分天下。皇上属意太子,而左相与婉淑妃自是一派。中立一派便是右承相南宫一家。所有的人都把我们看作了太子一派,你说,我们还能置身于事外吗?”顾左右而言他,果然圣上的病另有隐情。只是,爹爹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以他的正直,能够保全得了自己吗?
“爹爹,对不起。都是惜儿惹的祸。”我闷声道。
“惜儿,这不是你的错,别责怪自己。”爹爹抚着我长至腰际的黑发长叹。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夜深深的沉了下去,开窗,繁星布满天空。而我,却是没有任何入睡的念,一团悸闷的感觉始终盘恒在心底散发不出。前生的伤痛,现今的无奈,一股脑的在我脑海里回放。望着如水的月光,独自品味着属于自己的那道人生风景线,有清甜有甘涩,让我再也淡然不起来。爱情,这一世肯定是得不来的了。那么,亲情呢?若惜,你能够保得了吗?即使太子登了基,功高震主的凤府,他能够容得了吗?杯酒释兵权也就罢了,如若新皇心胸狭隘,那就是必死无疑啊。翻开中国历史回看,哪些个开国功臣将领不是曾因了那功高震主的原因被处死甚尔死无葬身之地?爹爹心性愚忠,性子正直,只懂得护国守民,凤字军威震敌国是不错,但是不见得便会容于朝堂,容于新皇呵。反手为云覆手雨,在这个冷若冰寒的皇宫中自己真的能够护得了凤府周全吗?
天渐渐的亮。头一歪,一夜失眠的我终于伴随着这些问题入睡了……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六月初六。大婚。
经过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几个形式般的礼节后,亲迎的日子终于到来。
因着我是御封下代后位的身份,宫礼皆是以半后的规格举行。
婚礼在金碧辉煌、贵气逼人的崇元殿举行。十八岁的太子一身大红吉服,腰间系了翡翠丝带,像征性的绣以明黄一色衬托出了太子身份。面若冠玉,嘴角微扬,深邃的眸光却是看不出一丁点的波澜,就这样稳稳的由一众太监拥着而入。只是,一身温和的气息中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和谐,我蹙眉,似乎,隐着凌厉的杀机!
我着一袭描金绣凤的正红后服随后,眉心半月形的胎痕愈显绯红,在左右宫女太监随侍下缓缓步入崇元殿,一众大臣命妇早已等候多时。国礼行毕,又是宫庭正礼,亦即众臣命妇参拜太子妃的礼节。按理说是不应有此一礼的,只是可惜,圣上坚持以后位礼待。
我冷笑,这个算盘打的可真好。如此厚待于我,让众大臣猜测我凤家已是归附太子。名不正,则言不顺。天时地利人和太子已占其二,嘴角弯起,看来,这场仗婉淑妃已是输了多半了。
终于真正走完了这一遭。乱了一天,到了晚上,却还是不得休息。
——太子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