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卫指挥使衙门大堂。
指挥使孙春斌将贺六、老胡、李高让到了上座,又让亲兵上了茶。
贺六笑道:“孙指挥使官运亨通啊。六年前我来查办丁旺案,你还是指挥左佥事。六年内竟然连升数级,坐上了天津卫的头把交椅。”
孙春斌很会钻营。严党得势,他巴结严党。吕芳、陈宏得势,他巴结吕芳、陈宏。如今新皇上登基,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巴结上了高拱。严党倒台了、阉党倒台了,他这根墙头草竟能屹立不倒。
孙春斌一本正经的说:“六爷,惭愧啊。末将这些年没为朝廷立什么战功。朝廷倒对末将大加提拔。”
李高喝了口茶:“哎呦,这茶不错,像是今年新下的玉兰香片。”
李高这个傻世子平日里最爱附庸风雅。他此言一出,贺六差点笑出声。
衙门亲兵伺候的是铁观音,名副其实的绿茶。玉兰香片则是花茶。李高堂堂的武清伯世子,竟连绿茶、花茶都分不清。
孙春斌忙不迭的拍上了马屁:“世子爷要是喜欢,末将准备一些,让您带回京城去,给武清伯也尝尝鲜。”
贺六咳嗽了一声,道:“孙指挥使,言归正传。这通夷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春斌回禀道:“六爷,是这样的。有夷女名叫缇娜的,带着六艘走私商船在天津卫沿岸登陆。此女贿赂了塘沽口巡防营千户赵进勇,将六船货物运上了岸。”
贺六一摆手:“且慢,你说这六艘走私商船的货主是个女人?”
孙春斌点头:“没错!是个西夷女人。末将已经审问清楚,此女是西洋什么乌得勒支联盟的女勋爵。这六船货,全都是她从什么拉钉子美洲运来的。”
贺六惊讶道:“西洋女勋爵?这是个什么爵位?难道西洋的爵爷可以是女人么?”
孙春斌道:“大致就相当于咱们的三等伯一类?想来西洋是学咱们唐朝时的武则天,女人亦能当政。”
老胡在一旁道:“夷酋是男是女,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嘿嘿,孙指挥使,咱们是老相识,相互之间没必要藏着掖着。天津卫与西夷商人之间私下的交易,早就是半公开的秘密。这一回,你怎么大公无私,公事公办了?”
孙春斌尴尬的一笑:“这个嘛。唉,实不相瞒。此女带船队靠岸之后,的确给我送银子来着,让我给义正言辞的拒了。”
李高插话道:“吖,老孙,有银子不赚王八蛋,难道你要做王八蛋不成?”
孙春斌道:“咳,世子爷有所不知。银子是好东西,我又不是什么杨炼、海瑞。我要说不喜欢银子,那是假话。这缇娜的六艘走私船中,有三船满载的是什么拉钉子美洲运来的吃食。她给我送银子的时候,带了一些来。我一尝不要紧,竟然都是毒物!三船毒物要是全运上岸,不知道得毒死多少大明的百姓!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末将的脑袋怕都要不保!我总不能要钱不要命。”
贺六惊讶道:“毒物?商人重利,这西夷人又不是倭寇,跟咱大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为何要漂洋过海,运几船毒物来毒害咱们大明的子民?”
孙春斌道:“这末将就不清楚了!”
贺六道:“你把她运来的那些毒物拿来,让我看看。”
孙春斌点头,差亲兵拿来一个木匣。
孙春斌将木匣摆在贺六面前,打开道:“六爷请看,这就是西夷运来的毒物!”
贺六仔细观瞧。这木匣中,有一些发红的草。上尖,下圆。贺六拿到鼻子前一闻,的确有一股刺鼻的气味。
贺六问:“孙指挥使,你怎么能确定这是毒物?我看这东西,有些像咱们晒干的药材。”
孙春斌吩咐亲兵:“去,到天津县衙大牢里,提一名斩监候的重犯到这儿来!”
不多时,亲兵领着一个干瘦的犯人来到大牢之中。
孙春斌命令犯人吃了一根“毒物”。犯人吃完之后,痛苦的直蹦高,边蹦高边倒吸凉气,喊道:“嘶嘶,水,水!”
贺六让人给犯人灌了一碗水。犯人就像是夏天正午时的狗一般,吐着舌头:“嘶嘶嘶。”
贺六问犯人:“这根草是什么滋味?”
犯人道:“大人,这根草,咋说呢。跟胡椒差不多的味道。不过吃一根,就像是吃了一斤胡椒。吃完嘴里酥麻。您瞧,我眼泪鼻涕全都下来了。”
贺六狐疑的说道:“这么说来,这东西好像还真有毒呢!”
孙春斌连忙道:“贺大人,这样的毒物,那个西夷女人带来了整整一大船!得害咱大明多少的百姓!您说,她给我送银子,我敢收么?”
贺六笑道:“幸亏你没收她的银子。不然毒死了人,还真是大事儿。”
孙春斌又说:“六爷,那女人运来的毒物,不止这一种。来啊,取另一种毒草来!啊,对了,把那个细火铳也取来!”
不多时,亲兵又拿来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堆枯草丝儿。一样是一个长木杆。木杆是中空的,头上有一个小铁锅。
孙春斌道:“六爷,那夷女说,这草不是吃的,而是用着细火铳烧成灰,用嘴吸里面飘的烟。说是吸上两口,能让人飘飘欲仙。飘飘欲仙我是没尝出来,痛不欲生倒是真的!”
说完,孙春斌将一些枯草丝儿放进小铁锅里,用火折子引燃。又将“细火铳”递给犯人,命令道:“用嘴,吸里面的烟。”
犯人用力一吸,顿时面铁青,咳嗽不已。随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