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左都督值房。
朱希孝用商量的口气对贺六说道:“皇上下旨,两个月后在京城开恩科取士。按惯例巡考官一职,一向是锦衣卫指挥使担任。可咱们的指挥使刘守有,这半年来一直告病在家。我是锦衣卫的左都督,这一回,便由我做这个巡考官。”
贺六没有反对,因为朱希孝所言合情合理。
就在此时,值房门口传来李伯风的声音:“禀左都督,司礼监秉笔冯公公前来传旨。”
朱希孝和贺六连忙出得值房。
冯保朗声道:“有上谕,命北镇抚使贺六为本次恩科巡考官!”
朱希孝傻眼了。贺六亦愣了。科考事关重大,巡考官一职,一直是锦衣卫的最高官员担任。现在贺六是指挥左同知兼北镇抚使,官职上在朱希孝和刘守有之下,只算坐得锦衣卫的第三把交椅。怎么皇上却把巡考官的事委给了他?
冯保传完了圣旨。贺六朝他使了个眼。
冯保心领神会,他对朱希孝言道:“朱都督,您也知道,我干爹住在六爷家里。有些家事,我要和他商议一番。”
朱希孝识趣的说:“冯公公请便,我先告辞了。”
朱希孝一走,贺六问冯保:“皇上怎么让我做恩科的巡考官?”
冯保压低声音道:“是李贵妃向皇上举荐的你。昨日,张阁老的夫人入宫,见了李贵妃。”
贺六立马明白,是张居正暗中支持他做这个巡考官的。难道说,张居正怀疑今年的恩科会出什么事儿?
贺六道:“好。请你回去转告李贵妃,我定然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按理说,大明朝有制度,后宫是不准干政的。然而隆庆帝专宠李贵妃。早在潜邸时,李贵妃便在政事上为还是储君的隆庆帝出谋划策。隆庆帝曾对她言:你若是女人,我定要封你做内阁首辅。
隆庆帝登基后,李贵妃对朝政还是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毕竟枕头风比任何谏言都要有效。
冯保道:“公事说完了,说说私事儿。六哥,我干爹说过两天要给皇上递折子告老。我寻思给他在北城置办一所大宅子,再买几十个婢女、仆人为他养老。”
贺六连忙摆手:“他在我那儿住的挺好的。以后卸了差事,他便没事做了。正好在家哄着忠儿,也算享享天伦之乐。你省下这份银子。有功夫多到我那儿去看看他,便算尽了孝心了!”
冯保点点头:“成。我全听六哥的。家里最近一向可好?”
贺六道:“你干爹、嫂子、侄女、侄子都好。前一阵我在家办拜师礼,香香偷偷见了李如柏。据你嫂子说,她对李如柏很满意。”
冯保笑道:“香香是人小鬼大。有件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贺六问:“什么事儿?”
冯保屏退左右,又四下一张望,确认无人能偷听,这才开口:“皇上对李成梁不放心!李成梁跟戚继光不同,戚继光是忠心于皇上的。李成梁却是个实打实的骄兵悍将。这两年,他竟把辽东的一些土地私分给了手下将士。皇上把李如柏调到锦衣卫任职,其实是为了牵制李成梁。我那侄女是皇上的义女,大明的县君,将她嫁给李如柏,算是打消李成梁的疑心。”
贺六愕然:自己女儿的婚事,竟然成了朝堂之间的政治砝码!
不过贺六暗自庆幸:幸好李如柏算是个本性善良的少年英才。香香对他也满意。要是皇上下旨把香香嫁给刘大那样的人,香香这一辈子就毁了。
贺六问冯保:“你最近在司礼监一向可好?我听说你跟掌印太监孟冲关系闹得很僵啊。”
冯保冷笑一声:“呵,孟冲那厮。告诉你罢六哥。他早就投靠了高拱,他跟高拱、朱希孝穿的是一条裤子。”
贺六道:“宫门深似海。你万事小心。对了,东厂的刘大最近忙什么呢?”
冯保道:“我还想问六哥你呢!刘大这厮这几个月跟人间蒸发了一般。他兼着司礼监秉笔,按理说应该到司礼监当值的。可这几个月,我都没见过他的人影,皇上对此事漠不关心。我估计刘大是受了皇上的密旨,在办什么秘密差事。”
贺六“哦”了一声。
冯保拱手:“六哥,我先告辞了。过两天我去你那儿看干爹,给他送烧鸡。”
贺六笑了笑:“你就知道烧鸡!你干爹现在牙口不好,每日只能吃些稀粥,烧鸡肉,他是嚼不动了。”
傍晚,贺六和老胡下差回了家。
正值盛夏,天气燥热,人自然没有食欲。白笑嫣用窖藏的冰,冰镇了些西域葡萄酒。又拌了几个爽口的小凉菜。饭厅闷热,白笑嫣命人将饭桌抬到了院中的大柳树下。
一家人坐好吃饭。
贺六吃了口菜,道:“真是奇怪,张居正暗中支持我做恩科的巡考官。难道他怀疑高拱、朱希孝会在恩科上做手脚?”
老胡抿了口酒:“老六,你不想想,高拱平日里跟徐阶、张居正不对付。这一回高拱为何要举荐徐阶担任主考官?还有吏部的老尚书杨博,他上回因为支持跟鞑靼人议和,与高拱结下了梁子。高拱推举徐阶、杨博做正、副主考,自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贺六点点头:“是啊。科举事关重大。自洪武爷以来,但凡有考官沾上科举舞弊的事儿,根本不会流放、杖刑,一律都是杀无赦。张居正应该是担心高拱、朱希孝在今秋恩科玩猫腻,栽赃徐首辅。”
老胡道:“恩科是两个月后的事儿,咱们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