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岁月如梭。午门外的那一排白杨树,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国,都会经历这样由青壮到衰老,由兴盛到颓败的过程。此乃天道,万难改编。
转眼三年光(阴y)过去,万历二十四年的(春chun)风,刮在大明这个古老帝国的土地上。
永寿宫中的万历帝,已经整整九年没有上朝。他已经完全学起了自己的祖父嘉靖帝,深居后宫,((操cao)cao)控臣子争来斗去,玩弄群臣于股掌之上。
一代名相张居正的万历新政,也早已变了味。的官员们,完全掌握了钻新政空子,往自己的荷包里大把捞银子的法门。
朝廷的财政收入年年递减。太仓国库的存银,亦是一年年减少。
鱼生鱼,虾生虾,乌龟生个小王八。万历帝不愧是嘉靖帝的嫡孙。太仓国库的银子变少,皇帝私库内承运库的银子却是一年比一年多。每年冬天,万历帝最大的乐趣,就是围炉而坐,听着司礼监的小太监们,算着内承运库一年的收入账目。
万历帝偶尔会去内承运库,望着堆积如山,霉腐发愁的银子,就像是一个老农,看到了秋后丰收的庄稼。
太子还是没立。万历帝跟言官集团的斗法,已经消磨尽了他亲政之初的雄心壮志。百姓在他眼里,渐渐成了一个可多可少的数字。
只要朕这个皇帝做的安稳,天下苍生?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没人造反,朝堂上的事,还是得过且过吧。
名臣王锡爵已经卸任了内阁首辅。现在,阁揆是赵志皋。此人像极了隆庆朝的李(春c)格孱弱敦厚。他虽不贪,不狞,却也没有什么治国安邦的真本事。
内阁的弱势,必然导致司礼监的强势。司礼监如今,是三驾马车并行。司礼监掌印张鲸,专司帮着万历帝对付言官。秉笔王安掌东厂,秉笔陈炬掌锦衣卫。王安、陈炬还好说,都是良善之人。唯独掌印张鲸,没了强势首辅的制衡,没了锦衣卫老头子六爷的制衡,愈加专横跋扈。
结党之事,张鲸有之。贪污之事,张鲸有之。纳贿之事,张鲸有之似乎除了通敌叛国,张鲸犯了一切锦衣卫“四大杀”誓言中的必杀之罪。
万历帝对张鲸干的那些腌臜事,虽然心知肚明,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宫。李太后已经没了当年的精明强干。头上的青丝,变成了白发。她平(日ri)惟一的事,就是跟陈太后一道,吃斋念佛,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大明的江山社稷。
王皇后已经青(春chun)不再。逐渐失宠。郑贵妃虽然亦是半老徐娘,却有着一种奇怪的魔力,依旧牢牢占据着万历帝的心。同时,郑贵妃也是张鲸最大的靠山。
至于那位皇长子生母恭妃,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万历帝一面了。她只能跟皇长子相依为命。天下的母亲,都是不求儿子富贵得势,只求儿子平平安安的。可皇长子深陷国本之争这个漩涡的中心,又怎么可能平平安安呢?
郑贵妃、张鲸,屡次设计陷害皇长子。幸好,王安、陈炬掌握厂卫。屡屡帮皇长子洗脱了不白之冤。
城郊,杨树林。
七十六岁的贺六,苍老的就像一根快烧干的蜡烛。他推着一个带木轮的椅子。椅子上,坐着痴呆的杨万。
当年杨万遇刺之后,就一直神志不清,成了废人。此刻,他口流涎水,两眼发直的盯着杨树的那些叶子。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水。”
贺六道“万儿,你要喝水啊?”
杨万“唔”了一声。
贺六解开腰间的一个酒葫芦,送到杨万嘴边。他老了,拿酒葫芦的手,不断的颤抖着。
“咕咚咕咚”。
贺六(爱ai)怜的看着杨万“万儿,慢些喝。别呛着。”
二人的(身shen)后,远远的站着五十名锦衣卫佩刀力士。贺六一生得罪了太多的人。如今世忠之死的真相尚未大白,他还不想死。出入都带着锦衣卫力士保护安全。
贺六望着满林的绿叶,对杨万说“万儿,这些叶子,让我想起三十多年前。我带着笑嫣、香香,来这儿踏青。老胡拿着一个锡酒壶,盘腿坐在地上,刺溜刺溜的喝着酒。”
这时候,一名(身shen)穿锦衣卫百户服色的汉子,来到贺六面前。
这人正是贺府侍女子妍的夫婿,洪朗。
洪朗拱手道“六爷。”
贺六直截了当的问“有进展了么?”
洪朗惭愧的摇头“没有。”
贺六道“哦。那你走吧。”
洪朗这三年来,干的惟一一件事,就是调查贺世忠的死因。每隔一个月,他都会来找贺六,汇报案子是否有进展。可惜,三年来,他没有查到任何真相的蛛丝马迹。
洪朗转(身shen)刚要离去。贺六却叫住了他“慢着,泽贞这两天又跑哪去了?”
洪朗答道“好像跟几个朋友,去了天津新建的跑马场跑马。”
贺六苦笑一声“这头栓不上龙(套tao)的小野驴。愈加疯野了。”
十七岁的贺泽贞,还未到锦衣卫中实补实缺。他被权倾朝野的两个干爷爷,两个干爹,一个义兄宠坏了。他跟寻常的京城世勋子弟一样,平(日ri)里斗鸡溜狗,逞强斗殴。
贺泽贞其实像极了年轻时的贺六。贺六跟他这般年岁时,也是天天在京城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
贺六并不担心泽贞的未来。人嘛,都有年轻的时候,都有狂((荡dang)dang)不羁的时候。贺六就是从那个年岁过来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