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七品番役品级虽低,官俸不过每年四十两银子。然而,东厂权重,官场有言,县官儿不如现管。故而,无论六部还是地方的官员,都争相巴结马三友这样的人。
马三友在东厂当过十多年差,只收收陋规银子,就够攒个百亩良田的了。他的家财并不出格。
贺六做了五十六年锦衣卫。五十六年的历练,让他练就了一双能识破大(奸jian)大恶之徒的火眼金睛。刚才锦衣卫力士禀报,马三友听到锦衣卫六爷的名号就想跑,明显是做贼心虚。再加上马三友辞官那年,贺世忠恰好遇刺,这更让贺六起了疑心。
一旁的李汉骄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开口道“我到任顺德府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我听说,顺德城内最大的一家金铺老板姓马。该不会是你马三友吧?”
马三友愣住了,良久才开口“哦,是我。”
贺六大为惊讶“顺德府最大的金铺?据我所知,开金铺,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过虽然稳赚不赔,却本大利薄。需要投入的本钱很多。马三友,开这间金铺你投了多少本?”
马三友目光闪烁的说道“啊,大约几百两。”
李汉骄怒道“几百两,你哄谁呢?我家夫人,前两天去你的金铺打了一枚长命锁,预备给我们未出世的儿子戴。她跟我说,你那金铺里的金货琳琅满目。几百两?开金铺?开铜器铺还差不多!”
贺六笑道“想不到,马番役家里有良钱九百亩,还开着一个偌大的金铺。看来你在东厂没少捞银子。我且问你,你以前在东厂专司什么差事?”
马三友答道“啊,专司内承运库的扈卫。”
贺六眉头一皱“我还以为你是办案番役呢!办案番役有罪官家眷们的孝敬、地方官的节礼。攒下一注大财倒也合(情qg)理。可你是看库番役!据我所知,看库番役在东厂之中油水最少!你买良田、开金铺所用的银子,是怎么来的?”
马三友胡乱编了个谎“我回乡途中,偶遇了一个做生意的高手。我拜他为师,学到了做生意的法门。靠着手里的几百两银子,以小博大,赚来了良田和金铺。”
贺六冷笑一声“罢了,不给你上刑,你恐怕是不会说实话了。汉骄,让你手下的衙役给他上刑吧。正好,我也看看顺德府的衙役们上刑手段如何。要是不够狠,不够毒,我替你好好调教他们一番。”
马三友闻言出了一(身shen)冷汗。他战战兢兢的说道“贺,贺六爷。我又没犯什么罪,你,你凭什么给我上刑?”
贺六“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我说马三友,亏你还在东厂效力过十来年。你何曾听过,锦衣卫的贺屠夫给别人上刑还需要理由的?别说给你一个小小番役上刑。张鲸做东厂督公时,我屠了他的外宅,他都不敢把我怎么样。”
李汉骄大喊一声“壮班衙役何在?”
十名壮班衙役涌入大堂。
李汉骄指了指马三友,吩咐道“先打他三十大棍,看他说不说实话。”
衙役们听命,将马三友按在地上,一顿痛打。
马三友知道,那件事如果不说,他撑死被打个残疾。那件事如果说了,他却会人头不保!故而,他咬紧了牙关。任衙役们挥舞大棍,他就是不说。
三十棍打完,马三友已经是皮开(肉rou)绽。
贺六冷笑一声“看不出,你还是个硬骨头呢。你不说不要紧。”
贺六将目光移向马三友的姐夫,曹贯之。
曹贯之在一旁看着内弟被打得遍体鳞伤,下意识的吞了口吐沫。
贺六冷笑一声“呵,曹贯之。你是他的姐夫,应该知道他不少的事儿吧?你说说,他买良田,开金铺的银子是哪里来的?不说,我也赏你三十大棍!”
曹贯之闻言,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啊!小的说!内弟卸任之时,带回了一副宋徽宗赵佶的《草书千字文》。我替他找了个买家,卖了九千两银子!”
贺六愕然!
亡国之君赵佶虽然不会治国,却是书法大家。其自创的“瘦金体”书法名贯士林。他的瘦金体书法中,又以《草书千字文》最为珍贵。
贺六三十多年前,亲眼见过《草书千字文》!那是他远赴江西分宜县,查抄严嵩财产时,在严嵩府邸里抄出的!早已经送入了内承运库!怎么可能出现在顺德府?
难道说,马三友借着做内承运库扈卫的机会,监守自盗?
贺六道“马三友,你姐夫都招供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可别说那《草书千字文》是你卸任回乡时,在半途捡的!据我所知,那东西应该放在内承运库之中!”
马三友被姐夫曹贯之出卖,知道纸包不住火了。他只好求饶道“六爷,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请你绕过我一命!”
贺六道“好!你且说说你的大秘密。”
马三友答道“内承运库,由一名东厂领班太监,三名七品番役,一百名九品番子看守。这您应该是知道的。人人都说,东厂之中,看库番役最没油水。因为看库番役无权办钦案。这其实是大错特错。”
贺六问“哦?大错特错?为何?”
马三友答道“因为,看库番役有一条口口相传的生财之道!那就是,用赝品字画,换库房里的真品字画。说句大不敬的话,嘉靖爷好银子,隆庆爷好女人,当今皇上亦喜好银子。对库房存银,三位皇上爷们都看的很紧。唯独那些名家字画,他们却是丝毫不感兴趣。那些名人字画,在内承运库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