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延安城东,常宜町。
常宜町本为废弃粮仓,远于市而占地广。
于三日前被官府征用,临时改为疫灾隔离区。
远远看去,这常宜町就像一座简陋的土屋。
这天清早,夜慕参与其他几位客栈旅者一同被牛车拉到了这里。
将他们抬下牛车的衙役个个全副武装,口鼻上还加了一层特制的面罩。
接连几天,他们已经看够了恐怖的场景。
此刻见到这样一位气质外形皆是不凡的白发男子,也没有露出特别的神情——当然,他们的脸也都被遮了大半;可他们连眼神都是麻木的。
大约五日前,延安城的各大医馆都出现了症状类似的病人:邪伏于胃、热灼营血;头痛欲裂、四体生寒;视物不清、背部生斑。
医师通常以为是暑热所致,开的都是些白虎合犀角升麻汤等寻常药方。
不过一日,延安城清解暑热之药便售罄了。
古怪的是,那些服了药的病人,病症却不见好转。
可见,这不是普通的暑热之病。
更让人担忧的是,得此症状的病患却越来越多。
三日前,城中已有近百人命丧于此。
官府也不得不予以重视,请教了多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师,得出结论:延安城遭受不知名的疫灾,且此疫可经接触传染,亟需隔离病患。
夜慕参在七日前就隐约感到不对劲,可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被凌商扎到了某处要命的穴位。
这头痛眼花的症状,大抵是那后遗症罢了。
他自然也不会理会凌商无理的要求,转身就去打听姜青云常去的赌坊。
三日前,他终于与姜青云在赌桌上碰上了。
开到最后一局,夜慕参已然赢得盆满钵满;只差最后一局,就能将迎啸赢回来了。
偏偏在开局之前,他胸腔气血作涌,愣是没憋住朝赌桌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围观的也有一位江湖郎中,为他把了把脉,顿时惊得连退三步。
——夜慕参的脉象,与那些得了不知名疫病的人毫无二致。
这下,也没有人再去关心最后一局的输赢胜负——没有人会为了一场热闹断送自己的性命。
围观者吵吵嚷嚷让姜青云派手下的人将他隔离起来。
夜慕参知道,被隔离之后,自己只能等死。
他只是个异乡人,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性命。
可他自己在乎;他答应过晚晴,三月内必定回去——他不会、也不能食言。
费了一番劲才侥幸逃脱姜府家兵的追赶,夜慕参并未感到太明显的不适。
后来两天,他去找言欢,可祖孙二人却像凭空消失了那样,再也没有踪影。
瘟疫的病状在前一晚彻底暴露在他的身上。
而客栈的小二也发现了这位客人的异常,一大早就偷偷告了官,让人将这祸害抬了出去。
在那之前,小二还不忘从夜慕参的行李里搜刮些金银。
毕竟是将死之人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小二不识字,看到周尹辰的信,洋洋洒洒数张信笺,又不禁远远打量起床上意识昏沉的俊美男子。
他心猜,这或许是这位客官的心上人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