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接前文,且说徐斩率巢湖水师寻战振文至南海县,起初县里百姓畏惧天威,尽皆撇清关系,生怕引祸上身。等待县令闻风赶来,不由分说,就抓了一大批往日与战振文协从犯案的同伙。原来,这南海县素多倭寇、海盗,村民饱受袭扰,官府无能征讨,唯有听之任之。自打战振文雄霸各岛后,便教百姓操练守卫,被百姓敬若镇恶神明。官府慑于其势力,未敢为非作歹,但如今朝廷派兵除贼,县令却正好铲除异己。
战振文死讯传来,徐斩以为主犯既已伏诛,且从犯也被县令指认,便当适可而止。谁知县令所抓之人,多为地方豪强,也有不少无辜民众。那些百姓历尽争斗,本就彪悍,乍听说战振文遭朝廷斩首,悲愤冲天。
战振文为何助朱允炆复辟?乃为南海县也。今没了战振文,往后又要受寇盗凌辱,官府欺压,真乃生不如死。众人此番议论,索性造反吧,于是突然实施暴乱,妇孺老弱皆上阵,砍杀县令,将徐斩部队包围。徐斩未曾料到百姓发难,猝然间陷入被动,又难下杀手,只得狼狈撤离。待与巢湖水师会合后,遂退据荒岛,百姓方没追击。
成祖阅过战报,勃然大怒,袭杀朝廷命官,冒犯皇帝天威,岂能容忍?且南海县恐已被朱允炆蛊惑,没准乃是其水路根据地,遂下旨屠城。徐斩接令,震惊不已,又经多次劝降。村民早组建义军,皆以为朝廷软弱可欺,一概不予理会。
数日后,义军袭击巢湖水师运粮船只,触发战事。巢湖水师执行成祖屠城令,义军节节败退,巢湖水师穷追不舍,清剿全县叛民,并附近贼寨,一举消灭。战事自二月始,持续至三月底,残杀无数,血腥至极,岭南惊骇。
四月,徐斩领巢湖水师回朝入京,路有谩骂之声。众将去抓,却奈何都是些江湖武夫,非同寻常,捕捉不到,徐斩只得劝众将忍辱。待面见过成祖,将贼犯首领交由锦衣卫审讯,成祖欲调徐斩接掌禁军,令其脱离四海山庄。徐斩虽未婉言相拒,却请告假一月,容细思。成祖准奏,徐斩归苏州府后,深居简出,终日吃斋念佛。
却说徐斩回来,将成祖欲行调动之事告知包晓生。包晓生怅惘道:“圣上自从龙江船厂动乱后,仿佛突然变了个人。如今柳、沈两位大哥枉死,圣上似乎不再信任四海山庄,对我更是猜忌。”徐斩垂头丧气,无话可说,只能接连哀叹。
未久,锦衣卫严刑拷问南海叛贼,审出包晓生告密龙江船厂藏有兵符之事,众口一致。皆言战振文乃是因入京协商保全县民,没能谈妥而遭斩首,百姓因奉战振文为神明,方斗胆造反。成祖震惊,亲自查案,连杀数人,余者供词依旧不改。皇甫遥乃禀道:“陛下当初命包晓生回乡寻师,问朱允炆踪迹。可巧就遇见叛贼进犯龙江船厂。然,包晓生似乎料到都城出事,力劝我等折返,才破敌解围。依臣看,包晓生必有内情。”
成祖拍桌大怒离去,命将诸叛贼斩立决,结案莫再过问。奈何,心中却想,难道包晓生真为替师父开脱,从而故意泄露机密,使了招李代桃僵之计?若真如此,他既掌握情报,又熟络江湖,倘为人反复,耍弄权谋,朕岂非养虎留患?
次日,成祖召包晓生入宫,探问道:“包爱卿,朕欲取缔四海山庄,授予你内阁职务,今后莫再插手江湖之事。”包晓生未知何故,惊道:“圣上,天下派系林立,豪杰辈出,本能为我所用。但若不制定法度,惩恶扬善,久则羽翼丰满,脱离掌控,或与朝廷冲突。”成祖愠道:“朕可让锦衣卫压制江湖,倘敢造反,灭门诛族。”
包晓生摇头道:“圣上经韬纬略,自然能威震四海,但若后世儒弱,则此消彼长,再难制衡矣!江湖儿女英雄,倘若人人皆尚义任侠,必可以国家为己责,大明方能千秋兴盛。”成祖怒道:“愚蠢至极,枉你饱读诗书,为当朝状元,岂不知以武犯禁之理?试问韩如霜、独孤野、战振文诸辈,哪个没以侠义自居?你们目中还有无王法?”
包晓生乍闻晴空霹雳,如梦初醒,倒头跪道:“圣上息怒,臣当局者迷,致使思想误入歧途。”成祖拂袖道:“你近月以来神志不清,先回去,明白了再说。”包晓生惶恐退下。
是时,天正雨,包晓生乘马回苏州府,颓唐万分。次日,欧阳玉飞接入庄内,惊问道:“状元爷怎么如此狼狈?”包晓生哑口无言,请徐斩同来,方道:“圣上而今得到沈家世代财富,国库充盈。遂志在加强集权,扫荡余孽,压制江湖,四海山庄恐保不住了。”言罢,竟掩面失声。
欧阳玉飞慰道:“状元爷欲教侠义之辈匡扶社稷,令草莽英雄能出人头地,忠心可鉴。江湖太平,方才造福百姓,天下安定,皇上怎会不知?”徐斩叹道:“压制江湖,乃是□□遗诏,恐武林作乱。国家兴亡,决策于朝廷,怎会让匹夫过问?四海山庄,无非时势需要,暂且请豪杰相助罢了。如今,合该鸟尽弓藏。”
包晓生绝望道:“前朝历代,皆亡于百姓起义。民心难得,岂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四海山庄若散,江湖没了管制,必然动乱。朝廷纵派兵镇压,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血性儿女,岂是能杀得尽的?”徐斩、欧阳玉飞也束手无策,三人围坐沉默,似乎只得任凭成祖安排。
没数日,江晓生勾结建文帝作乱,成祖没有问罪,反而迁怒,血洗南海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