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刘演颇为严肃,只与哨骑部将商讨军情,无暇与温峤叙旧。就这样一路疾行,临近晌午,众人来到济水边上,才暂时休息了一下,准备渡河。
终于略有空闲,刘演带着歉意对温峤说道,“怪我无能,连累你一起颠沛,多见谅呀!”
温峤客气的回道,“兄长哪里的话,若非你相助,我哪能一路顺利?只是实在没想到,兄长的处境如此艰难,先前虽有所耳闻,现在才感同身受。此非长久之计,不知兄长有何打算?”
刘演闻言长叹道,“我也正为此事发愁呀!实在不行,就只能去投奔叔父了。”
刘胤见状勉励道,“兖州居于中原,虽无山河之固,却未尝不算龙兴之地。魏武当年不就凭借此地,东征西讨,打下一片基业?使君年轻有为,何必妄自菲薄,今日之窘,何如魏武之于濮阳?”
曹操起兵之初,曾在濮阳惨败给吕布,最终却一统北方,用他的例子激励刘演再合适不过了。
孰料刘演却摇摇头,倒起了苦水,说道,“阁下有所不知,我在兖州根基不深,刺史之位来路不正,很难得到本地人士的支持。更要命的是,除我之外,兖州刺史最多时还有三人!田徽已经遇害,他是故幽州刺史王浚任命的,就不提了。故太尉荀潘任命的李述,琅琊王司马睿任命的郗鉴,他俩都还在呀!一州多主,相互掣肘,如何成事?”
一地多主的情况,在两晋之交并不罕见,起因就是洛阳沦陷。地方要员的任命本都需要朝廷确认,但群龙无首之后,到底谁说了算?众多朝野重臣纷纷自立,都打着朝廷的旗号任命官员,长安小朝廷势单力薄,自身也得位不正,根本无力约束。
故兖州刺史袁孚死于胡虏之手,立即引来多方争利:现存的三人之中,李述得到了长安的认可,名义最正;郗鉴是兖州本地名士,声望最高;刘演曾经军力最强,现在却再无优势。
兖州的情况温峤听说过,闻言问道,“兄长所言虽不假,但你与他二位也没起过摩擦呀?”
刘演回答道,“确实如此,彼二人皆非贪权恋位之徒,与我也算同僚,还不至于兵戎相见。特别是郗鉴,我与石勒缠斗时,他还屡次出力支援。郗鉴本屯驻于他老家金乡,我兵败收缩后,无处立足,被迫前往其附近。为了避免两家因赋税、田地起争执,郗鉴竟主动率众远走,去了鲁国邹山,将这一带让给了我,真是位忠厚长者呀!”
众人闻言皆肃然起敬,刘胤却更加疑惑了,又问道,“若依使君所言,复何忧之有?”
刘演回答道,“令我头疼的,并非那二位大人,而是兖州境内的各路诸侯。他们或强或弱,盘根错节,只能合之以利,不能驱之以义。又如泰山徐龛、乞活陈川等辈,实力强大,态度暧昧,我兵强马壮时都不敢招惹。其他人虽弱,却总打着那二位刺史的旗号,对我阳奉阴违,我也不能轻易翻脸呀!近来石勒南下,不少人又与胡虏暗通款曲,想想就脊背发凉!”
温峤和刘胤闻言皆默然,对刘演的苦衷深以为然,乱世中人心不定,河北也有类似的地头蛇。
温峤转念一想,祖逖正与石勒对峙于陈留,他与刘琨是故交,似有意经略兖州,刘演何不联络一下?还没等他开口,却见一名部将过来,向刘演汇报说可以渡河了。刘演不敢耽搁,直接下令启程,温峤只好暂按下心事,跟着一起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