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为了隐藏,姜二才特意将书房置在后墙角。屋后是茂密的竹林,屋前杂物、赃物堆积,荒草丛生。并且书房的北墙开了一扇窗,窗外便是这座宅子的后阳沟。竹林风徐徐吹过,飘来一阵阵臭淤泥的味道。
姜二不怕苦也不怕累,可他一个老爷们居然打心里害怕那些小小的蚊子。而靠着专门用来疏通积水的后阳沟,别的不多,唯独蚊子最多。
“先生,我能在外面点一堆烟吗?”
“不能,好好练你的字,注意集中精神,莫要分心。”
不是很热,可姜二摇着蒲扇的手就没停过,把飞到他身边的蚊子通通赶走。而对于纪午的请求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纪午被停在脸上和手上的小东西弄得毛焦火辣,久久都静不下心来。他告诉自己练字要心静,心静,可越是努力强迫自己心静就越是浮躁难耐。
《钟繇直表》一共二百五十八字,初初摹写的纪午仅用两刻钟便摹写好了。
“马虎敷衍之作!起笔不稳,运笔浮华,着墨不匀!为师一再跟你强调,练字必须要心静,心静则神凝,神凝才能做到意在笔先,下笔果断,笔笔力到。反之,人一浮躁,写的字自然就难得要领。重写!”
“先生说的是,学生确实浮躁了。只是书房里的蚊子实在太多了,一咬一个包,学生实在难以静下来。”
纪午说着就把自己的双手伸出来,只见细长匀称的手背上、指头上,散布着一个又一个疙瘩,有大有小,颜色粉红。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自己好好领会吧!”
姜二说完便起身出了书房,片刻后换了粗布短褐,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四月万物生长,正是插秧的大好时节。纪午在水库开闸放水的那天得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田假。
要说插秧最要紧的是啥,那一定是水。所以每年水库放水都被村里人视为头等大事。
燕子湾离水库远,水是半夜里引进村的。老纪头带着两个儿子通宵达旦地守在田边,火把通明,再三检查自家的水沟是否畅通,田埂是否有缺口。当然,通宵守水的不知一两家人。
每年到放水的时候,庄稼人就怕哪个缺德的玩意儿捣坏别人家的田埂,把水引入自己田里。损招层出不穷,不得不防!
这边村民们忙的不亦乐乎,那头纪午一觉睡到通天亮,太阳晒屁股了都不舍得起床。这是他重生后睡得最舒坦的一觉,因为不用起早赶路。
“那个,今天插秧,爷爷在催你了。”
兰氏今天也在田里帮忙,换下裙衫穿上了裤子,裤管挽至膝盖,小腿被稀泥包裹,看不清颜色。
“我拿秧盆,你拿插秧绳。”
她这一趟回家不干别的,唯一的任务就是执行老纪头的命令,抓纪午下田。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行走在田野之间。
往常满是落叶的水沟被清理得十分干净,清澈的水哗哗流淌,几个皮实的娃儿拿着竹编的网子在摸鱼,任袖子裤角浸湿了也不管,偶尔兜住一条两指宽的小鱼儿乐呵半天,笑声经久不息。
田里灌满了水,村民们弯腰弓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游走在水田里,划出两道荡漾的波痕。
纪午一脚踩下去,就陷进松软的泥泞里,不用点子力气都拔不出来。
“午哥儿,把插秧绳拉到头,插田埂上”
纪午和兰氏被分成一组,因为纪午是新手,所以老纪头便让兰氏负责教纪午插秧。
“你把绳绷紧!看直了再插,别拉歪了!”
“把那把捆好的秧苗解开”
“你看着我插,很简单,一学就会。”
只见兰氏左手拿着一把秧苗,右手迅速地插着秧,在右手插秧的同时,左手的拇指和中指迅速地分秧,一边插一边往后退。
“就是这样,等会你就顺着绳子插,齐着我这一行就行”
说完,兰氏便丢下纪午去了相邻的一行,手不停脚不空地忙起来。
对于插秧,纪午确实是个十成十的新手,上辈子他爹把地败光了,他实在是无地可种。刚才兰氏的手法太过娴熟,动作太快,他也没看清楚怎么动作的,这会儿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做事。
红红火火的太阳晒得人们后背发烫,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滴在田里激起一小片水花,累并幸福着。
“哈哈哈,老叔,快看看你家午娃子插的啥呀!啧啧啧他这不是白白糟蹋庄稼吗!”
苟氏不过是腰杆子累了,打算歇会儿,结果恰好望见她死对头家的秧田,顿时笑傻了,幸灾乐祸的嚷嚷着。
大家伙儿不约而同地朝纪午望去,纷纷看傻了眼。
“哎,老纪头的大孙子这是读书读傻了吧?”
“要不怎么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就是苦了兰丫头,多能干的姑娘,那秧插得又快又好!。”
“照午娃子这样子插秧,给他五亩田也收不了一石谷子!这不是败家吗!”
……
纪午插的秧苗歪七倒八,松的松紧的紧,大部分连根都没插下去,顺着水就能浮起来的感觉!
老纪头的心在滴血,一阵咆哮震破天际:
“败家子!尽糟践老子的地了!粮食都种不出来你还吃啥饭,干脆喝西北风去!”
唯恐老爹气出问题,纪兴海赶紧支走儿子,不耐烦的吼道:
“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