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话音未落,只见明月飞身扑下榻来,吓得骆平目瞪口呆,见眼前飘浮而来的如白鹅般的颈子、似荷藕似的玉臂,立即闭上眼睛,心如雷动。
事实证明,眼睛不好用的情况下,其他的感观却是出奇的好。骆平闭着眼睛,清晰的感受到空气里春风微拂,如夏季般炽热;一股天然的香气直冲鼻翼,若秋季里飘满的蜜桃香气浸人心脾;衣袂飘飘飒飒,少女飞快的穿好衣裳鞋袜,再如一阵风般飞奔而去。
待香气不再、风声不再,少女己似天上的皓月,地上的涓流,奔向她想要奔向的地方去了。
骆平轻轻叹了口气,却是仍未睁开眼,每天睁眼便看到她,果然是一种奢望吧。
明月向衙门方向飞奔而来,跑得脸色潮红,气喘嘘嘘,却仍被众多的百姓阻隔在外,根本就挤不进衙门的大门。
明月正四处观望,想找个熟识的衙役放自己进去,却听身侧一个妇人向她身侧另一个妇人打探道:“老曹婆子,你儿子在衙门里当捕快,到底是咋回事啊?听说还让丢了六岁孩子的人家去认尸?”
被称为老曹婆子的妇人一幅神神秘秘的架势,将嘴巴离得妇人近了一些,声音却是半分不小,八卦似的道:“张姐,最近丢了不少男娃子的,听说就是早晨押解进去的那帮人干的,叫什么袁四娘,她男人被李捕快一刀毙命,真是大快人心;同伙还有她和她四个兄弟,大哥和二哥跑了,三哥和五弟一起被抓了。”
两个妇人正聊着,只见衙门大门洞开,一个年迈的老人,弯腰榻背,却仍然坚强的背着一个六岁的男娃娃尸体出来,老人那目光呆滞、了无生气的模样,让人自然而然的心里发酸。
明月心里发苦,骆平难道就想告诉自己这样的消息吗?她的松儿,被找到了------就是这样被找到了吗?!
明月突然步子发滞,不敢向前,眼泪濡湿了衣襟,怕一进了衙门,等待着她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她心里委屈难受、犹豫不绝,李成悦却已经端了一个食盒从衙门走了出来,见是明月,对身侧的曹林道:“我先去客栈,你领着明月姑娘去见人。”
曹林应了一声,礼让着明月先行。
因案件表面下的事情错综复杂, 成大人配合魏知行正在进行审案,自然脱不开身,连儿子高儿的面儿都没敢私自来见。
这曹林未曾见过明月,更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以为李成悦交待的“见人”,和先前来认尸首的普通百姓一样,想也不想的直接领到了一块空地处。
地上,一对年轻夫妇,昏天抢地的抱着一具小娃子身子,痛苦哀嚎。
与他们的娃子并排摆放的,还有两大两小四具尸体。
两具大尸首,是一年老、一年轻两具。
其中一具是一个慈祥的老人,老人面色很是平和,无喜无悲,似永远不被这世间可得或不可得之俗事所扰,走得异常的淡然。
另一具大人尸首,是一个只着下身裤子的男子,上身打着赤膊,小腹处一块殷红的血洞,先前定是流过汩汩的血,冒着腾腾的热气,随着生命的流逝,如今血洞被冻封,凝成了血色冰块,冒着层层的寒气。
男子的脸上似被不懂事的孩童胡乱的泼墨一般,留着四块乌黑的刺青,字迹依稀可辨-----“作奸犯科”,有了这刺青,注定这男人生前被人惧、被人防,死后也定被人骂、被人打。
两具娃子尸体,用两张简单的破草席子裹着,身躯虽小,却架不住那草席子更小更破,娃子的小小的赤足和手掌毫不遮挡的暴露在冰天雪地里,不是冻得那种红扑扑的颜色,而是比这雪还要白的白,身躯僵硬得如同这山上长年被风吹雪冻的松,身上却是如虫蛀般的被刀刺了四五个洞,刀刀见血,惨不忍睹。
那痛失爱子的父亲,伸过了一名衙役手里的杀威棍,照着仇人牤牛子的尸身就砸了下去,一下接一下,一下紧一下,看那阴狠的眼色,若是没有人阻拦,那尸体早晚会被他砸成肉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