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胡乱逃命。

孩童的哭喊,女人们尖锐的泣音,倒灌的海水,阵阵碎裂的脆响……一切显得那么凄凉。

徐穆在各个船舱间流连,最后终于在甲板一隅看见了手捏着一高脚酒杯,静静站在一侧的张仪华。

张仪华一身纯黑露肩长裙,火红的披肩流苏垂到腰间,一对星月宝石耳环迎风飞扬,顾盼生辉,恍若谪仙临世。

“姐不担心?”

张仪华轻笑,“担心什么?”

徐穆不解,“也许我们会死在这儿。”

张仪华笑得神秘。

将两人距离拉近,盯着徐穆漆黑的瞳孔,“那也是你。”

晃晃骨架纤长的食指,点在徐穆喉头。

“不是我。”

“姐什么意思?”

徐穆心下不安。

“因为……”

“我早就死了!”

不!!!

“各位御医,快想想办法!”

眼见徐穆的表情愈发痛苦,脸色渐渐发青,嘴里不停冒出呓语,右手竟轻轻抬起,朝半空乱晃,张易差点生生扭断拂尘竹柄。

再这样下去,命救回来,人多半也傻了。

在乾清宫逼~痴朝臣

传扬出去,陛下一世英名必遭污点!

况且

张易遥望北方

帝后渐有离心之势,徐穆面上似是陛下做主为皇后娘娘寻的“义弟”,实则比起“亲弟”的寿宁侯和建昌伯,皇后娘娘要上心百倍!

一旦知晓徐穆在乾清宫出了意外,帝后之间必将埋下永世难除的尖刺!

正是嗓子尖儿都在冒火,忽然一小黄门悄声上前,嘀咕了几句。

“当真?”

“公公,给小的一百个胆儿,小的也不敢假传圣旨啊。”

小黄门哆嗦着身子,极为惶恐。

“既然这样,咱家干脆送佛送到西。几位御医,麻烦你们将脉象记下,咱家差人送到坤宁宫秦御医手中。”

又转身吩咐小黄门,“你在这儿守着,有任何情况遣人去太医院告诉咱家。”

“是。”

眼见张易揣着几份脉案走人,小黄门才敢抬袖擦擦额间细汗。

“敢问公公,圣上可许旁人为徐编修诊治?”

小黄门抬头,见是一身书卷气的田代光。

虽然讲话腔调有些奇怪,说出来的话还算中听!

“这是自然。圣上此番降下大恩典,谁能救下徐编修的命,便赐谁一个愿望。医士若是成竹在胸,可千万不要错过。”

田代光笑意舒缓,拱手相谢。

几位御医相顾对视,皆能看见对方眼底的苦涩。

半边身子快进了土,到头来,最该救下的人却无能为力。

若是能早几个时辰……

陈御医摇头叹息。

老天爷公平得很。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可强求。

田代光上前,两指搭在徐穆脉上。

想了想,转到桌前,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小黄门。

又道:“田某尚需浴桶一个,药材数种,给徐编修进行药浴,不知可行?”

小黄门不敢直接拒绝,斟酌片刻,商量道:“需先给几位御医掌眼,田医士可介意?”

田代光摆手,“这是自然。”

司礼监掌印赵启坐在坤宁宫外临时搭建的棚内,接到张易派人传来的口信,捏了捏指尖,道:“知道了,等着。”

说着,身旁一低垂着脑袋的宦官接过脉案,转瞬无影无踪。

张仪华忙活了两夜,容颜憔悴,被阖宫宫人半架着劝回寝殿。

只在外殿的小榻上坐着,说什么也不进门。

身边的宫女急得红了眼眶,到底不敢再劝。

深怕张仪华反悔又回到太子身边,若是有个好歹,坤宁宫上下,谁都别想活。

“你去太子那儿守着,本宫这儿无事。若是累了,你就去偷偷懒。”

宫女鼻头发酸。

“娘娘,您多保重。太子殿下一定会好好的!”

宫女转身抹了抹眼泪,又急匆匆地往回赶。

正是睡意泛上,张仪华忽然听得廊下有人说话。

“秦御医,到底能治不能治,你倒是给个准话。掌印和张大伴派来的人正等着消息。”

“公公!不是老夫故意拖延。但凡问诊,病人的脉象绝不可能一成不变。药方的剂量,必须细细斟酌。若是能早半个时辰,依着这份脉案,老夫下剂猛药未必不能为徐编修争得一丝生机。但如今再下猛药,只怕就是真正的穿肠毒!老夫只救人,绝不害人!”

宦官正要瞪眼,忽然听得一丝声响。

“谁!”

轰!

镂空雕刻的朱门应声而碎。

张仪华肃然立在中央,眉眼冰冷。

“你在说谁!”


状态提示:18.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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