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靖溟害怕他这样的目光,却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避过,做出一副宫女应有的姿态,道:“殿下请吧。”二人来到御花园时已到了好些人,这些日子因长孙皇后日益病重,宫里气氛也总压抑着。这一次因皇帝下旨说是随意观赏,又不拘什么礼节,是以宫嫔与皇子们都格外松范些,三五个嫔妃凑在一起说笑的有,几个皇子站在一块聊天的有,偏僻处还有几个小宫女一起嬉笑玩闹着好不热闹。
李佑平日虽不很受皇帝所喜,却因面容俊美,又能说会道性子极好,加之他的生母阴德妃早已失宠,是以后宫待他,倒也和善。而众位兄弟中,唯有太子与他不睦,其余即便有些不屑,面子上的功夫却也做得极好。
楚靖溟一直低着头,只执着灯看路。她与宫中几位命妇大都有过几面之缘,此时自然害怕被认出来。李佑想来意识到她的不安,有意无意的便侧身挡她一挡,他往日里与宫女玩笑旁人都司空见惯,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进了御苑,李佑便轻车熟路的领着楚靖溟来到了一僻静处,又接过她手中宫灯,道:“这处看的虽不是极清楚,然而位置却好,也不会有很多人经过,想来你应该满意。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向几位阿姨请过安之后,便回来寻你。”
楚靖溟点点头,他便转身去了。此次阴德妃虽然不曾出席,可是另几位高位如韦贵妃、燕贤妃、郑昭仪之类,大都是与阴妃先后入府的,也算是看着李佑长大的,他去请安,自然在情理之中。他走远之后,楚靖溟一个人站在那儿四处看了看,便瞧见了不远处已是含苞待放的几朵昙花,那花瓣洁白如玉,那质感又像是上好的丝绸,在月光下闪着点微薄的光,仿佛初见光明的人最先瞧见的那点亮,又好似黎明前天边那点单薄的莹芒。
她心道难为他找着这样好的地方,只是恐怕偌大的太极宫,也只他肯在这样的地方用心。正这般想着,却不料一旁竟携手走出一对男女来。楚靖溟立即低头让在一旁,却不料那对男女竟停在了她面前。她心道不好,慌忙跪下叩首,目光所及只见其中男子着一身绛紫织金王服,便道:“给大王请安。”
“这是谁宫里的小婢,怎的本王从未见过?”
楚靖溟不敢抬头,颤颤巍巍道:“贱婢是德妃宫中的,是德妃指来服侍齐王的。”
那男子抚掌一笑,对旁边女子道:“婉儿你瞧,果真本王说的没错,佑弟身边连个小宫女都要这般出挑,难怪他这般性子了。”
“大王若是羡慕,明日妾身也禀了阿娘,也赏殿下两个便是。”这声音极清脆,可说出的话却故作老成,倒显得奇怪。他二人两句话间楚靖溟已大致猜出二人身份,更是心惊,正想着如何应付,就听见李佑的声音响起。
“怎的四哥这样好的兴致,竟也来我千辛万苦寻得这偏僻处?”
楚靖溟松了一口气,却仍然不敢抬头,只听四殿下李泰回道:“刚刚夸奖佑弟身边连个婢子也这般俊俏,佑弟便来了。只是这婢子说她是德妃宫中的,怎么我却不曾见过?”
李佑轻笑一声,将楚靖溟拉起来赛在身后,又将宫灯塞回她手上:“这还不是舅父前日自齐地挑的,送来给阿姨,我也是瞧着很好,这才带出来一同赏花。”
李泰不置可否,只伸手一揽身边女子,道:“如此这般就不打搅佑弟的雅兴了。”说罢,也不等李佑回话,便径自走了。
楚靖溟这才长舒一口气,从李佑身后探出头来,缓缓道:“方才真是惊险,那位魏王妃,是认得我的。”
“你说阎氏?”李佑一奇,也是不曾料到。
楚靖溟点点头,心有余悸道:“重阳菊宴上见过,她与云瑛儿是旧识。”她亦知多说无益,便就此打住,顿了顿,又向李佑道:“此地甚好,难为你能找到,只是没想到那位魏王,也有这样的好雅兴。”
李佑苦笑一声,并没作声,却听远处宫苑内监尖着嗓子嚷道:“圣人至。”
她忙噤了声,转过身去在李佑身后盈盈拜倒,同众人一起道:“陛下万岁万福。”
“诸位免礼,今日不必拘礼,随意即可。”那人的声音依旧是沧桑中透出着威严,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可楚靖溟仔细听着,又能从那里头听出不少憔悴来,想必即便是这位九五至尊,因着爱妻的病,也难免忧心忡忡。
“谢陛下。”然而楚靖溟迅速按下一颗翻腾的心,随众人站起身来,只是略一抬眼,却看见站在皇帝身边立着一人,与李佑隐约几分相似的面容,却更显得英挺俊秀,然而神情温润中却不觉透出几分阴寒,一身宝蓝色绣四爪金龙长衣,头戴金冠,整个人一团贵气,更显天家威严。
楚靖溟不知该叫他侍卫李四,还是太子承乾。
她从前曾猜想过李四是否会是哪位皇子,却不想着他有着更尊贵的身份。她不免有些失落,却不是因为他长久以来的欺瞒,他们这样的身份,做事身不由己,说话言不由衷,所做一切不过为了保全二字,所以她不怪他的欺瞒。只是李四毕竟是她在太极宫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在这里的仅有的一些牵连,竟也同李唐皇室脱不了干系。
正在楚靖溟暗自失神的时候,忽听一个脆生生如空谷鹂音似的声音朝这里冲了过来:“五哥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只见一个穿着杏色高腰襦裙的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