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靖溟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忍住满腔的怒意,淡淡道:“钱公子家中好生气派,我庆贺来迟,钱公子可不怪我?”
钱万三皱皱眉头,神情很是苦涩:“你又何必挖苦与我?”
“不是我要挖苦你,你二人各寻高枝,我替你们高兴还来不及。”
“呵,各寻高枝?那么阿楚,我却要问问你,你是气我二人两处分飞,还是气齐王要娶云瑛?”
楚靖溟眼神如刀子般扎向钱万三,钱万三却分毫不惧。楚靖溟深吸一口气,又道:“你知我气什么,也知我究竟为什么要来,我们也不要再兜圈子了。”
“我知道。”钱万三轻轻点点头,手中那一把折扇被他拉开了又合上,“我不打算同你说谎,这些事我自知瞒不过你,只求你不要告诉云瑛。”
楚靖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开场,不由侧目:“你的意思是,你娶董铭,果真是另有隐情?”
钱万三便接着说下去,他的嗓音沙哑的厉害,想来是有许久未曾睡过好觉了。他说道:“前些日子我收到京兆府的公函,通知我父亲入狱,罪名是买官。”
楚靖溟一怔,惊道:“入狱?怎的伯父入狱,却不曾听你说起过?长安城中,也一点风声不曾传出来?”
钱万三点点头,将扇子放在桌上,面容极是严肃:“我也十分惊奇,我钱家历代皇商,何须买官?况且家父虽一生爱财,却于高官重权甚不感冒,一向不肯参与官场倾轧之事。买官一事,着实令我匪夷所思。可这事即便疑点重重,我也只能先着手周旋,无论如何要先见到阿耶再论。可我还不曾见到阿耶,董尚书却找上了我,说阿耶买官便是通过他。他虽不能徇私,可到底顾念旧情,说若是我娶他的女儿,那么阿耶先前送去的钱财,便当作是钱家送与董家的聘礼,算不得买官,我阿耶便可无罪了。”
“董尚书不肯徇私,却肯借此事为他女儿谋求,岂不是前后矛盾?”楚靖溟听到这里不由鄙夷一笑,端起茶盏慢慢吹着水面上的浮叶,眼神薄凉。
“我如何能不明白这是董尚书迫我就范的手段,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阿耶年事已高,我怎能忍他受尽苦楚,只得先行答应了董尚书。”
楚靖溟秀眉微蹙,忽然想起来什么,疑道:“我记得当时你与董铭之事,还是李佑首先牵线,那么伯父之事,与他可有干系?”
钱万三摇摇头,又道:“董尚书前脚刚走齐王便来寻了我,说他已经知晓了阿耶之事,愿助我周旋。”
“他来得这般快,岂非更加可疑?”楚靖溟冷笑一声,对他的话很是怀疑。
钱万三却十分笃定:“我看得出,他确然是真心助我。他虽曾为我与董铭牵线,却不过只那一次,而这次助我,也无非是他亦不肯娶云瑛罢了。”
楚靖溟面色更冷:“怎么?他早早便知道自己要娶云瑛了?”
“也并不算早,也无非是不到一月,那时他来与我商谈一番,果真第二天我阿耶便被京兆府无罪释放,正是他去找魏王说的情。”
魏王李泰任职雍州牧,自然掌管京兆府事宜,他肯直接出面,想必钱父必然无恙。只是楚靖溟还不及细想李佑如何说动的这位素来与他面和心不和的魏王,便听钱万三继续道:“我阿耶平安无事,我也算是放下心来,敢于放手与董尚书一搏了。我钱家多年积累,于官场之中不乏盟友,只要我能寻得把柄,逼迫董尚书自行退婚,此事并非无解。可谁知不过半月,柳将军却来了,怒斥我阿耶行不轨之事,连累柳家。我不明所以,正欲解释,柳将军却将我先前送去柳家的东西全数送了回来,责我钱家蛇鼠两端,居心叵测。原来董尚书知晓我阿耶无罪得释,竟寻去了柳家,说我明里暗里送了两家聘礼,不过是看娶谁家娘子油水更丰,一旦获利,即刻与另一家悔婚。还道我与董铭实则早有联系,对云瑛种种,实则与对董铭无异。”
“董家竟如此卑鄙!”连楚靖溟听到这里都觉不可思议,“他这一番说辞,柳将军便这样相信了?”
钱万三亦颇为无奈:“柳将军耿介,一向对我行商之人抱有偏见,如何能不信?是以我之后百般解释,他都不许我再见云瑛了。”
“可是以云瑛的脾气,若是知晓此番,必不会善罢甘休,怎可能这半月来都安安静静毫无动静?”柳云瑛表面爽直,可实则遇事最不易想开,经此大变,她绝不可能不来找楚靖溟或杨小环诉苦,即便柳将军将她关在府中,她也定会想尽办法见到她二人。
钱万三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柳将军决绝,却也不愿伤了云瑛,是以与我议定,此事尘埃落定之前,决不可与云瑛知晓。只要我与云瑛永不相见,他自会向云瑛解释,是他不肯答应我二人婚事,而我亦迫于父命,不得不娶董铭。”
楚靖溟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云瑛至今不知道你三日后便要成婚的消息?可是,即便柳将军不允你娶云瑛,你仍可施法不娶董铭,来日方长,柳将军总有一日会明白真相。”
钱万三点点头,却面色铁青:“我本也是这般想的,只要我不娶董铭,与云瑛之事便还可再议。可我不曾想到,无论是我阿耶的故交,还是我钱家在朝堂上的盟友,但凡我提出董尚书之事,竟无人敢应。十几天来我频频走访,却一无所获,连齐王也没有办法。直到昨日,董尚书将此桩婚事禀了京兆府,又向所有相识之人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