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鑫?”,张啸林的脸上立刻没了兴致盎然:“你搞来搞去,怎么就单挑了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张啸林呼出一口气:“十六铺码头多少家?靠海的吃远航饭,靠里的吃内陆饭。这个三鑫,不偏不倚,恰在中间。其实这也没什么,关键是它这买卖死样活气,没什么大主顾,只有生门生面的零散小户过去。还有,你看它挨着谁。月笙,别说我没提醒你,它左右两边可都不是善茬。”
杜月笙一撇嘴:“我倒想找个好位置,可最好的位置就是黄金荣那里。要不你跟他说说,让他搬走给咱们腾地方?”
“你这是抬杠——”
“你怎么知道我抬过杠?嘿,咱是正经的给光绪爷抬过杠的人。”,杜月笙说了句玩笑话,接着神色一正:“啸林兄,十六铺码头哪家是善茬?”
“可你也不能挑这块硬骨头啃。”,张啸林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你在码头上待了半个月白玩了?什么也没发现?我告诉你,三鑫左边是黄楚九,右边是张宝义。这两家——”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杜月笙看了一眼刚刚端上桌的那条草鱼,继续对张啸林说话:“黄楚九我不担心,有你对付他呢——”
“我怎么会对付他?”,张啸林有些愕然。
杜月笙离座带着张啸林坐到桌子边上,实际上这正厅不是吃饭的地方,可杜月笙图省事,张啸林又不讲究这些。两人正商量正事,这种细枝末节当然没心思去顾。
“吃菜吃菜。”,杜月笙招呼张啸林用餐,接着他神秘一笑:“黄金荣该动手了吧?”
“动什么手?”
“装什么糊涂?!”,杜月笙白了他一眼:“这可是咱们俩的买卖,别跟我藏着掖着的。那个上海大世界,也是这黄楚九的产业吧?黄金荣不眼红?他眼红了还能坐得住?”
这次轮到张啸林发笑了:“你怎么知道他眼红的?”
各色菜品依次端来,这算家宴,没那么多讲究,陈君容和林怀部还有袁珊宝都上了桌。在座的都是可以绝对信赖的自己人,所以两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杜月笙给张啸林斟上一杯竹叶青,不紧不慢的开口:“这个黄楚九我打听过了,是个最没品的老无赖。他做的这些买卖,都是靠着传销式的集资办法搞起来的——”
“传销?”
“以后再跟你解释这个词,总之你知道这是个老无赖就成了。”
张啸林点一点头:“没错,这是个拆了东墙补西墙的主儿。可那又怎样?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发家了。”
“把他定义到坏人一类里面,主要是让咱们师出有名,有个底气。”,杜月笙微微一笑:“继续咱们的话题。你的担心很有道理,若是咱们做了三鑫,这货肯定要搅和。所以,未雨绸缪,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要打他的主意。”
张啸林跟杜月笙对饮了一杯:“怎么个打主意法?”
杜月笙重新斟酒,他动作从容,表情淡然,语气缓慢,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凛凛寒风:“你在黄金荣面前烧他一把火,怂恿着黄金荣赶紧对他动手,想办法夺他的大世界!黄楚九这老狐狸,要是被黄金荣这只大老虎盯上了,你想后果会怎样?”
“他也得听我的。”,张啸林苦笑一声。
“这我不管。”,杜月笙无赖起来:“你在黄金荣手下这么多年是白给的?这么点儿事也劝不动他?不是让你生劝,他本来就对这个大世界有意思,只不过要你勾引着黄金荣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这你要是也做不到,以后别对人说咱们两个认识,我呀,丢不起这个人。”
“哈哈,你小子!”,张啸林哈哈一笑:“行,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我包下了。可就算夺了大世界,那也压不死他。大世界是他去年刚刚建成的,在这之前,他可就是大财主了。”
“我知道他是靠卖中成药发的家。”,杜月笙嘿嘿一笑:“剩下的你就别管了,我来做。”,他又跟张啸林对饮一杯:“那你说说另一边的情况吧。”
“张宝义——”,张啸林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这个人我只说一句,他跟红帮有瓜葛。青帮红帮,是上海滩最大的两个帮会,你看着办吧。”
杜月笙这次更加无所谓了:“青帮是在上海滩一家独大,别的地方的青帮都不怎么兴旺。这个红帮可正好相反,他们在国外和外省风生水起,在上海滩就差点儿。”
张啸林哈哈一笑:“那又怎样?人家照样是上海滩的第二大帮会。”
“他是小意思,不如黄楚九难搞。再说了,同为帮会,怎么也得有三分薄面。以我的猜测,最起码刚开始的时候他不会跟咱们为难。”
张啸林点一点头:“收购三鑫码头的事——”
杜月笙点点头:“我来做,我来做。你出面不妥,黄金荣心里会起疙瘩的。其实按照我的意思,本想重新建个码头。可半个月转下来,我发现市场倒是没饱和,可地方有限,实在没合适建码头的地方了。”
接着杜月笙胸有成竹的一笑:“三鑫的东家我知道,他是个广州佬。以前靠着巴结高洪波在十六铺戳下了这点基业,说破大天也不过就是两个码头。战乱一生,改朝换代。高知府成了高市长,无权无势再也罩不住他。他早就疲于应付了,可要是转卖的话,左右两家都不出钱,想着生生耗死他捡个便宜。而外人呢?那些行内的大佬们嫌它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