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倒也不惊讶,坐在罗氏身边半晌不语。也不怨罗氏这样想,除了对母亲的事上,季瑶旁的事都是十分有主意。而长平侯和妻子感情笃深,若是知道了小女儿差点把老妻气嗝屁,只怕从灵州回来就得老当益壮亲自揍死这个女儿。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不想给自己爹揍死,那来向罗氏示弱,是最好的法子。
今日来看罗氏,季瑶不能说自己没有私心,但也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虽说没有做过母亲,但那样的心情,季瑶也是能够体会,况且这是宿主的母亲,以后也是她的母亲。母女间的关系,若因为外人的调唆而僵化,岂不是可惜?
“太太,姑娘是真心来看太太的,昨儿个姑娘就想……”司琴嚷了起来,对罗氏不信季瑶表示很不平。尚未说完,罗氏微微横了她一眼:“仗着三姑娘疼你们,也就没了规矩?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司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退到一边很是委屈的样子。知书忙拉住她,只摇了摇头,示意此事不是自己能够插嘴的。
季瑶倒也很平静,轻声道:“丫头们不懂事,娘又何必和她们置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又接了孙姑姑端来的药,吹凉了才送到罗氏嘴边,“娘疑我也是情理之中,我往日做的腌臜事,如今想来追悔莫及,只想向娘赔不是。”见罗氏并不拒绝自己,心中倒也是舒心了些,“旁的事,娘也就不要再想了,瑶儿自己种的因,自己会将后果承担的,便是老爷回来要罚,也是瑶儿应该受的。”
给罗氏喂完了药,季瑶又取了蜜饯给她服下,这才起身道:“我今日如何也放心不下,还是要看一看娘才好。今日瞧着娘气色好了一些,也就放心了。娘还在病中,精神也短,我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娘。”
罗氏长久不语,这才抬眼看了季瑶一眼:“你明日也不必来了。”季瑶也不回嘴,乖乖的立在床前:“知道了。”
兴许是见她这样乖巧,罗氏又缓和了些:“身子好全了再来吧,拖着病体四处走,也不怕加重病情。”说到这里,她又摆了摆手,“阿锦,去送送三姑娘。”
季瑶乖顺披上斗篷出了门,孙姑姑一面在前面引着,一面劝道:“姑娘也别多想,太太疼姑娘疼到了骨子里呢,担心着姑娘罢了。”
“姑姑不必劝我,我自己造的孽,如今该我自己偿还了。”季瑶半点不恼,罗氏并不拒绝自己的伺候,也就说明她内心还是有这个小女儿的,只是给伤得厉害了,怀疑季瑶来这里的初衷呢,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自己的心思传达给罗氏,她必然是明白的,“姑姑也不必急在一时回来,先看顾好太太就是了,我那里有知书和司琴呢。”
孙姑姑颔首称是,见季瑶逆光而立,那样子和往日十分不像,只觉得自家姑娘真的是长大了,明白血浓于水的意思了。
待送走了季瑶,孙姑姑这才转进了屋,见罗氏怔怔的坐在床上,拉了被子扶她睡下,道:“太太又何必呢?今日三姑娘肯来看太太,不是说明姑娘知道错了么?太太这般,换了心窄的,这好容易缓和些的关系,又得……”
“瑶儿性子我知道,她若真是会这样轻易示弱的人,我们娘俩之间,也就不会有这样多的事了。”罗氏叹了一声,看着帐子静默了一会子,“阿锦,你不知,她今日肯唤我一声‘娘’,我真是死了也甘愿。只是我一旦想想,她若是为了不被老爷责罚才来的,心中便止不住的发苦起来。”她说到这里,目光陡然深沉了起来,“姜氏是个能耐的,竟这样调唆了我的瑶儿来对付我,莫不是真以为我上了年岁,往日那些子争强好胜的心,给磨得半点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