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烫成卷的女人神情恳切,一滴汗从下巴顺着脖子流进了领口,“你好好的,我尽量抽空来看你。”
江照从她手里接过了书本,漠然地往校门走去。
女人直起了身子,盯着他的背影,厚重的眼妆底下,仍然透出了一层一层的焦虑。
江照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忽而有些不甘:“没钱跟妈妈说,爸爸会打给你的。”
阳光被桑树剪成了碎影,蝉声嘶鸣,路边的小石子似乎也要爆开。
江照回头,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你皱纹很深了,江晴。”
他的声音平静,不带怜悯或者嘲笑。说罢转身,脚尖微微一旋,踢开了那块小石子。
江晴指尖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眼角,而后一把从包里拽出一只墨镜,架在了眼睛上,仿佛能挡住些什么。
旁边黑色的轿车鸣笛,她不敢多站,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匆匆上了车。
汽车离去,扬起一阵灰惨惨的灰尘,顾夏轻轻捂住口鼻,咳嗽两声。
她眼睛望了望江照的背影,又很快移开。
雁城中学,高一二班。
县城里的小中学,住校的不少,但也有走读生,中午宿舍不开门,住校生午休时间也只能委屈地趴在课桌上。
顾夏的同桌是个住校生,女孩子被打扰到午休就会十分烦躁,因此她中午会来得晚一些。
在校门口鬼使神差地将那场母子离别从头看到尾,她今天是踩着铃声到教室的。
语文老师是班主任,夏天的中午一个赛一个委顿,眼角扫了扫门口的顾夏,装作没听见她喊的那声报告。
顾夏就在门口等。
她的同桌睡眼惺忪,一抬头见到了顾夏安安静静站在门口,还没看明白什么就下意识讥笑一声。
而后她揉了揉眼睛,身子往后一仰,勾住后面女生的脖子,嘴角往门口撇了撇。
“长得漂亮咯,当然要多让人看看,要不每天中午那么晚,今天可终于迟到了。”
后面女生拿着书本烦躁地扇了扇风,“陈佳佳你也是倒霉,跟人家小公主坐一块。”
陈佳佳嘻嘻一笑,还想说什么,班主任拿着教案往讲台上一拍:“上课。”
还有些吵闹的教室里随即安静了下来,陈佳佳也放开了自己勾着后面女生的手,怏怏地打开了语文书,心里巴不得班主任老王今天心情不好,可劲儿骂一骂迟到的走读生。
老王瞟了瞟门口还站着的顾夏,脑门上泛着点油光,脸往位置上一别,“进来吧,下次不能早点来?”
顾夏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
陈佳佳嫌恶的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离顾夏更远一点。
教室里面的风扇开的半死不活,老王读书的声音让人听了就困意袭来,陈佳佳用手支着下巴,眼睛眯着一条线,脑子模糊。
目光凝聚不起来,很是松散,连同桌都看着没有平时那么讨人厌了。
忽而她坐直了身子,跟见了鬼一样陡然清醒了起来,眼睛里松散的光聚集成一线。
顾夏的背微微弓着,衣服领口往下坠去,从她的角度,能看见雪白的胸口处,有一丝暧昧的暗红痕迹。
陈佳佳又看了两三眼,眼神里浮现出些许了然,接着支起语文书,挡住她偷着乐的脸。
老王捧着语文书,自以为字正腔圆,用他那四面漏风的一嘴牙齿磕磕绊绊地念:“东船西坊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老王,出来下。”教务处主任在门口探头探脑,对着老王招招手。
老王放下了语文书,一路小跑着出去。他一走,教室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哈欠和絮语声,有些人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接上刚断的午觉。
陈佳佳回头,精神十足地挤眉弄眼,幸灾乐祸得很。
她后面女生不知道陈佳佳的意思,狐疑地看了看顾夏的背影,看着看着,眼睛就直了。
她看的,是新来的那位男同学。
老王走了没几秒就回来了,同学们不幸,只得怨声载道地又直起身子来。
顾夏抬头看讲台,忽而就领略了老王刚刚念得那句诗的意境。
讲台上立着一位男生,穿着白衬衫与牛仔裤。一只手里拿着几本书,一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眉眼非常清澈,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的他们,看人的目光,与看木头没有什么区别。
“同学们,这位同学叫江照,因为家里的事情,入学晚了点,以后他就是大家的新同学了,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老王带头鼓掌,教室里也立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伴随着女同学兴奋的窃窃私语。
陈佳佳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双手噼里啪啦。她身边的顾夏只是低头盯着书本,反复默念着那句诗:东船西坊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心里有种奇异的宁静。
掌声持续地有些久了,江照微微不耐,目光随意地扫过下面的同学,接着定在了一个头顶上。
那人垂着头念诗句,低眉顺眼的模样,一只手按住课本的某一个地方不让它翻页,领口微微荡开,有光线刺进来,锁骨的范围雪白一片。
老王语气难得温和,笑着询问他是否要自我介绍。
他冲着老王微微颔首,懒得多言,将将要抬起脚往空位上走,却又在迈步的瞬间收了回来。
顾夏大约是低头累了,一手按着脖颈,抬起了头来,脖子往后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活动过了脖子,顾夏的眼睛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