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没忍住,拨了自己的电话。
冰冷的女音一遍一遍地提示着:关机。
一颗心沉下深渊,翻滚着上不来。
今天是阴天,也是迄今为止江照最早来教室的一天。
酒瓶底子没吃早饭,正在教室里,捧着语文课外阅读,一脸凄哀地背诵《氓》,看样子是把自己代入到了女主人公的角色里去了。
他背错了一句,“士之耽兮,不可脱也。”
教室里并没有多少人,多少有点空荡荡的。江照站在门口,脸色极阴地四处扫了一圈,眼神像冰锥一样扎向了后排。
酒瓶底子偶然一抬头,便看见江照那阴冷又随时好像会爆发的表情,差点魂都吓没了。
他犹犹豫豫,小声说了句:“江照啊……班主,诶——!”
赵环来的早,有点困,眼皮子还睁不开,正打着瞌睡,冷不丁听见教室里其他同学小声的惊呼。
似乎是冲着他这边来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桌子便直接被一脚踢开,前排女同学发出几声尖叫。赵环原本趴在桌子上,被那一脚的冲击震得胸口就疼,桌子被踢开,他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往下跌去,又被人提着领子被迫站了起来。
酒瓶底子嘴巴张大,瞳孔里还有留一丝呆滞,眼珠子变成了祥林嫂间或一轮。
他从来没见过江照这么可怕的样子。
赵环后知后觉开始挣扎,但是领口被提了起来,明明也不矮,看起来和江照却实力相差巨大。
江照嗓子有点哑,强忍住将拳头砸那张脸上的冲动,一字一顿问他:“宋禹行人在哪?你们昨晚…干什么了?”
原本是想问他们昨晚把顾夏怎么了,但是脑子里又忽而把弦绷紧了,换了个说辞。
这里还有别人。
赵环腿有点抖,虽然初中就跟着宋禹行吆五喝六的,胆子却小小一个,怂得很,出了事只会往后缩。
他尽可能地后仰,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我……我不知道啊,我后来就回家了。”
酒瓶底子咕咚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插嘴,“江照,听说你昨天把宋禹行打伤了,他今天没有来学校……班主任让我通知你去办公室。”
江照冷冷看了过来,松开了赵环的领口。
赵环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背部抵上了墙壁。
教室里安静地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
江照扭头就走,赵环的桌子歪在道上,被他泄愤似的一脚踹开。
桌子应声而散。
酒瓶底子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点后悔昨天跟他的八卦。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难道昨天真的发生了什么?
从教室去办公室的路上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此刻心里翻涌上的,更多的是后悔。
昨天为什么让她一人回家,就算没有那些小畜生,入了夜的县城里,又会安全到哪里?
更何况顾夏又是那种不知曲折的性子。
去老王那里,问他要顾夏家里的电话,打不通的话也就只好问出顾夏家里地址,至少要先知道发生了什么。
胸口里勇气百种情绪,江照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薄唇紧紧抿住,嘴角略微往下,将坏心情彰显无遗。
与他迎面而来的女生似乎是奇怪地看了一眼,接着站住,咦了一声。
两人擦身错过,那女生笃定了什么,喊道:“江照?”
江照没听见,脸色尚且阴沉,仍然继续往前。
那姑娘小跑着赶上他,拍了拍江照的肩膀,“你是江照吧?”
她右手上拿着的,是昨天塞给顾夏的手机。
好像有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江照停下来,看了一眼那女生。
穿着的是高二的校服。
她笑了笑,“我叫夏墨,是顾夏的表姐,她今天请假了,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说完,眼睛扫了下江照,笑着点点头:“谢谢你了。”
眉眼的确与顾夏有三分相似。
江照面无表情地接过,指腹裹紧了微凉的机身,情绪在瞬间转折之后都会有些倦。
手机被关机了。
随你吧。
夏墨看着江照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就这样又转身走了,倒也没多诧异。
毕竟是顾夏的朋友,都怪。
不过人长得还挺帅,刚才见他面无表情打量自己的样子,心跳都漏了几拍。
江照一脚踢开了路旁的小石头,听着它咕噜远去的声音,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自己却一根手指都不能动弹般的憋屈。
无可奈何中偏偏又带着点庆幸,想生气都气不起来,顾夏昨晚柔软下来的形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还好没有出事。
不必再惴惴不安,江照得以抽空,想一想如今的处境。
宋禹行被打伤了?
那只能说明他不经打,自己连手都没怎么动上。
但是老王显然不是这样想的,江照一脚踏进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给江晴打电话。
老王说:“老师这是为了你好,你看你第一天就损坏公物,过了没两天又打伤了新同学,这事情,学校必须要通知家长。”
更主要的,宋禹行家里人来闹了,必须要讨个说法。
江晴是在下午来的,托人找关系处理完了学校的事情,接着带着江照出去吃饭。
中午,天更阴了,好像能随时低下雨来,燕子贴着地面旋转飞过,偶尔会擦过人的腿边。
附近的餐厅,环境还算得上是隐幽,有植物挡开了其余人的视线,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