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蒸腾的浴桶里头,嫣红山蔷薇花瓣朵朵芬芳,青丝如云,垂坠热水里,飘忽似水草。
姜琴娘边很用力地搓着脖子,细嫩的皮肤被搓得通红,还隐隐灼痛。
她借着那点痛意,心底压抑多时的委屈无助瞬时爆发,再憋忍不住,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
这一番沐浴,她足足用了三桶水,传到福寿堂那边,更惹来古氏的疑心。
半个时辰后,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见眼睛红肿的不像话,多少抹了点脂粉遮掩。
“母亲,母亲,你给我请的先生呢?”一五六岁总角稚童这时蹦跳着进来。
小孩胖乎乎的,唇红齿白,穿一身杏黄底团花小锦衣,脖子上带着赤金如意的项圈,格外乖巧可爱。
他见姜琴娘神色不渝,乖乖地拽着她袖子,小心翼翼的问:“母亲你是不是哭了?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了?”
姜琴娘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她弯腰将小孩抱起来坐腿上:“没有,是沙子进眼睛了。”
小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软糯得让人心都化了。
他定定望着姜琴娘,忽然说:“母亲,你再等等,我很快就能长大保护你了。”
小孩儿说着,踮起脚够着手去摸她眼睛。
姜琴娘眼泛泪意,只觉这些年再多的辛苦,如今都是值得的。
她低头蹭了蹭小孩儿奶香的脸,岔开话题道:“母亲务必给咱们重华请个最好的先生,所以再等几日。”
苏重华抓着她手,软萌萌的说:“好吧,不过母亲要快一点,我想学写字了。”
姜琴娘终于露出点笑容,亲了口小孩儿:“为什么?重华不是要下年才满六岁吗?”
苏重华晃着脑袋,一本正经的说:“我学了字就长大了,可以帮母亲分担,让母亲每天只用赏赏花吃吃茶就行了。”
姜琴娘心下熨帖极了,继子年纪虽小,可有这样的孝心,也不枉她视如己出地待他。
“重华不用着急,慢慢做好学问,往后考取功名才是大事。”姜琴娘温言细语的说。
她口吻绵软,又挟裹真心,让小孩儿心生亲近,万分喜欢。
小孩儿往外头看了看,没有外人,他才悄悄地凑到姜琴娘耳边,亲亲热热地喊:“娘亲,娘亲……”
姜琴娘高兴:“嗳!”
小孩儿拱进她怀里,又孺慕又粘人:“娘亲,今晚上我和你一起睡觉吧,咱们不让祖母知道好不好?”
姜琴娘本想答应,一抬眼就见赤朱面色焦急地站在门口,她身边还跟着个表情不好的老婆子。
她心尖颤了几颤,将苏重华放下来:“重华,今晚上娘亲有正事,明天,明天晌午,娘亲陪你午睡可好?”
苏重华翘起小嘴,有点不太开心。
不过,小孩儿还是很懂事:“娘亲要说话算话。”
“好,一言为定!”姜琴娘揉了把苏重华细软的头发,将人哄去了院子里玩耍才招手让赤朱进来。
哪知,赤朱进门双腿一软,咚地摔倒在姜琴娘脚边。
她抖着嘴皮子上,牙关打颤:“夫,大夫人出事了……”
落后一步的老婆子,上前低声道:“大夫人,云二爷他死了!”
仿佛晴天霹雳,姜琴娘睁大了眸子,难以置信:“你说谁……谁死了?”
她穿着一身轻便的素色细葛布长裙,拢宽松得月白色轻纱披肩,一头青丝挽成慵懒的堕马髻,斜插白玉簪,除却这点,她连耳珰都不曾戴一对。
脸上略施薄黛,掩去眼下疲惫,瞧着精神一些,她从汀兰阁出来,瞧着对面的勤勉楼就皱起了眉头。
姜琴娘曾听说过,苏家祖上五代之前,那也是京城人士,后来家道中落,才来的安仁县。
五代过去,苏家在安仁县已经成为数一数二的富户,一家三房的府门,占地颇为宽敞。
整个苏府坐北朝南,中轴正中是以福寿堂为主,称为北廊,住着苏家的大房,也是古氏的嫡长子这一脉。
只不过,如今嫡长子故去,独留下守寡的姜琴娘和苏重华,以及十六岁的胞妹苏瑶。
西边是古氏的庶子二房一家,东边住的三房,也是庶子出身,这两房的人鲜少过来北廊走动,约莫晓得古氏不待见。
姜琴娘入府两年有余,除却她进门那会,还有每年佳节新年,三房的人会坐到一块,平素决计是见不到的。
她的汀兰阁和苏重华的勤勉楼在北廊以东,出去过条甬道,就是三房的地界。
汀兰阁属于后宅院落,但最是靠近前院,往常方便姜琴娘进出操持外头的生意。
勤勉楼在前院,因着苏重华年纪还小,他同姜琴娘这个继母的关系又十分要好,故而才将这座最接近后宅的院落给了他。
如今,姜琴娘只要一想到楚辞会住进勤勉楼,她就倍觉浑身不自在。
“大夫人,瑶姑娘来了,说是想和您一块过去福寿堂。”澄琉低声道。
姜琴娘面有恍惚地点了点头,她心里装着事,云锻的死像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叫她喘不过气来。
所以那点不自在只有那么一瞬,她就没精力再去介怀。
苏瑶今年十六,是古氏膝下独女,去年及笄,还不曾婚配人家。
远远的,她见着姜琴娘,当即眼眸一亮,提起裙摆小跑过来,微微红着脸道:“嫂嫂,听说给重华找好了西席?”
苏瑶长的和古氏并不像,她脸如鹅蛋,杏眼水汪,琼鼻粉唇,身量高挑纤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