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丢不要紧,一经这般大力的折腾,盒中竟掉出一个东西来。夕若烟微微迷了眼,心中顿时明了,唇边不禁牵出浅浅一抹弧度,低声骂道:“这老狐狸。”
“主子你看,这好像是房屋地契什么的。”庆儿率先拾起那自盒中掉落出的东西,纸张因时间久远已经开始微微泛黄,却也可以依稀辨认出上面的字迹来。
夕若烟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端详起来,喃喃道:“布庄、茶园、酒肆、还有钱庄,这些地方所处的位置都是极佳的,价值更是不菲。想不到,这梁俊竟还留了这么一手,只怕这朝廷抄得的家产,是远远及不上这些个东西的。”
庆儿仔细听着,目光落在那几张泛黄的地契上,却发现了些许不同之处,不禁觉得奇怪:“不对呀主子,这地契上面的名字不是梁俊的,杨成,这名字好生耳熟。”庆儿仔细想了想,忽然惊讶道:“这该不会说的,是那个杨丞相吧?”
北朝国历代以来,姓杨的丞相便只有一个,那便是五年前葬身火海的杨成,而这地契之上的名字也是杨成,若两者乃是同一人,那这其中意味,便就不能以常理来推论了。
夕若烟更是闻之色变,精致的脸庞不禁白了又白,捏着地契的手越收越紧,只捏得手指一番咯咯作响。
原以为这盒中的地契只是梁俊为自己留下的后手,可这名字对不上,便又是另一种味道了。
杨成,难道真的是他么?
月光皎洁如斯,然夕若烟的心却再不似从前那般可以轻易得到平静,若这地契是真的,那便足以证明丞相府果真是与富商梁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这地契又是什么意思?
夕若烟此刻只觉脑中一顿混乱,这突然发生的事情简直是让她措手不及。她虽是早已知晓丞相府曾经与梁俊有着密切来往,却万万不曾想到,这自梁府搜出来的盒子中,竟是藏着丞相府的东西,而这地契之事,又说明了什么?
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莫不会,这梁府之所以会有之前的辉煌,并不是因为梁俊的经营得力,而是因为这背后的助力者是丞相府?而丞相府,才是背后那个掌握了一切的操控者?
这样的想法一经出现,夕若烟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直都坚信着当年的事情乃是个冤案,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放弃过调查当年之事,可这些地契又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出现在了梁俊的府中,莫非,是指早在很久之前,丞相府便已经有了梁家这条外线?而丞相府的所有银钱来源也并不是仅仅因为朝廷的俸禄,也不是另外的私产,而是交由梁俊,表面由梁俊出面管理的资产?
这一环勾一环的事情实在是叫夕若烟捉摸不透,头也愈发的难受起来,庆儿眼尖儿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忙赶在她身子摇摇欲坠之前扶住了她:“主子这是这么了,脸色为何如此不好,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伸手探上夕若烟额头,触手却是一片滚烫,庆儿心中一吓,却发现此刻她一张脸早已是苍白不已,甚至有不少的冷汗溢出,心急如焚下便要出去唤人来。奈何庆儿才将将走出不过两步的距离,只身后只听得一声闷响,再回头时,夕若烟已是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再不省人事。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庆儿着急万分,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落下,也顾不得是深更半夜,焦急的大声唤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这一晕夕若烟也不知自己是晕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在梦中,然后却不知怎的竟回到了小时候在丞相府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他们尚且年幼,北冥风也尚未登基,一切都还是那样的美好。
后园中,父亲会推着她荡秋千,母亲则在一旁哄着弟弟,银铃般的笑声悠悠传开,幸福之意更是溢于言表。画面再一翻转,是出嫁的前一个晚上,母亲为她梳头,说着一切的吉祥话,而她抱着母亲一脸的不舍,母亲却笑她傻,说姑娘长大了总有出嫁的一日,她却赌气般的说,只要以后想家了,就算是翻墙她也要回家看爹娘,谁都拦不住,母亲拿她没办法,只是抱着她一个劲儿的安抚着。
而她知道,母亲只是借着抱她的动作,偷偷拭去脸上不舍的泪水。
再后来,是丞相府着了火,巨大的火势映红了整片天空,烧得夜空一片红彤彤的。而最先着火的地方是书房,然后一间接着一间,大火犹如巨大的火龙飞快的吞噬着每一个地方,她叫着,嚷着,哭着,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被毁,看着家丁婢仆因来不及逃出房间而被困在里面活活烧死,却也无能为力。后来,她更是看见了房间里,爹抱着娘紧紧地相依偎着,她叫着他们,奋力的喊叫着希望他们能够快点跑出来,可是爹听不见,娘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流下了眼泪,最后留下的一句话也随着房子的坍塌而永远被掩埋在了最底层。
但她知道,母亲的那一句话是在说:柔儿,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身边到处火光满天,有火焰吞噬房屋而引起倒塌的声音,有家丁婢仆在被火焰缠身时而发出的痛苦呻吟,更有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耳边一片嘈杂,然而却痛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