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我不再是王城席法师,只是个疯老头。”
学生们都惊呆了。徐安先是难过,后是庆幸。
老先生确实该休息了。退下来也是件好事。
甘德拍拍手,“这是我主讲的,最后一堂课。诸位,容我啰嗦几句。以后,也没机会啰嗦了。”
于是,甘老师继续上课。将自己毕生所学精要,倾囊相授。
聪明的学生很快明白,这堂课绝非几天时间所能消化,至少受用十年。
老师讲一段,停一下。既是由于年老体衰,需要休息,也是给学员们留出时间做记录。
抱歉……老人心中歉疚。没机会给你们详细阐释其中奥妙,能领悟多少,就看你们的修行了。
太阳西斜,教室里拉上窗帘,向墙壁、屋顶的水晶石灌注元气,出光亮。
甘老头讲完最后一句,缓缓闭了口。学生们过了一会儿,笔记做完了,纷纷停笔。
“咚,咚,咚……”钟声响了,课程宣告结束。
老人撑着法杖,低声喊:“下,下课了。走吧,孩子们。”
无人动身。
谁都不敢相信,甘大法师,竟然毫无征兆地决意请辞。
“嚯嚯嚯……孩子们,别担心我。人老了,就该给年轻人让路,没什么可惜的。”
说完,老人话锋一转,“孩子们,明天晚上,到我府上来。就当是卸任酒宴,不得推辞。”
众学生都答应了。
见他们都不动,甘老师自个儿带头,拄着法杖,缓缓踱步,出了教室。
学生们如梦方醒。甘大人的确是要卸任了么。
一个个稀稀拉拉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时间已是傍晚。少数学生会在食堂吃晚饭,接着回到学院内的宿舍。
杜仁一行只想回吕宅。今天生的事还真不少。
这会儿还没到夜市开张,行人不算密集。五人抓紧时间赶路,天刚黑没多久,进了吕宅大门。
径直奔向客房,这儿正在上菜。灵儿估摸着,他们五个回来的时间,提前叫后厨准备。
五人落座,杜仁一声不吭,开始吃菜。
嗯……还是师父的味道。看来他心情好多了。明早去看看他吧,这段时间,还没正经学到多少手艺。
泽雅看他吃得心急,另外那四个也不说话,她也不催促,静静望着少年。
吃到一半,少年惊觉,好像只有自己一个在动筷子。忙住了手,拿干布擦擦嘴。
“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灵儿忍不住问,“杜哥哥,今天在学院里,没遇到啥麻烦吧?”
“麻烦?”少年勾起嘴角,“我能有什么麻烦。”
女孩有些心急,她觉得杜哥哥一定是有事瞒着自己,等到没人的时候,只跟泽雅说。
为什么,你有麻烦不告诉我呢?难道,你已经知道我父亲就是延陵城主?
或许,你不知道,只是把我当个外人,心里话从不对我说……
越想越难过,竟默默流下眼泪。
小杜有些心慌,忙取过另一块干净餐布,凑近了,轻轻拭去泪痕。
“灵儿妹妹,我嘴笨,经常说错话。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尽管打我骂我,都行。”
妹妹?原来你把我当妹妹么。
我真是个笨蛋,叫你杜哥哥,可不就成了你妹妹嘛。
不过也好,你最终还是要跟她走。那我就当个长不大的妹妹,住在你心里。
女孩又像撒娇,又像质问,“说,学院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原来消息没有传出来啊。”
泽雅插了句,“什么消息?”
杜仁喝了口汤,放下碗,“院长,甘席,宣布卸任了。”
两女人一惊,齐声道:“为何?”
少年将课堂上,甘老师狂前后,简单概述了一遍。
灵儿听得有些痛快,“这老头终于要退位了。恐怕全城的人都会高兴吧。”
徐安轻轻一拍桌子,“别这么说。甘大人学识渊博,是个值得尊敬的前辈。”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泽雅沉思了一会儿,望向少年,“甘大人没说别的?”
勾兴喝了口酒,“甘老头说,明晚都到他家去赴宴,庆祝他卸任。”
女人眼中灵光一闪。“不对,这宴会恐怕有诈。杜仁,你不能去。”
少年可没这么想。
上午,卫靖与自己定下真言律契约,密谋刺杀甘大人,夺取席的宝座。
自己正犯愁,怎么绕过契约禁制,将这件麻烦事说与泽雅,商讨对策。
没想到,下午,出了这场闹剧。
看来获利最大的,是自己。不用行刺了,卫靖顺理成章就将登上席宝座。
之后和季札大人通通气,网开一面。自己跟泽雅师父就能离开这里,去往楚国。
杜仁回应道:“不用紧张吧。甘大人都离任了,还会有什么诡诈?况且,明晚大家都在,要弄些什么陷阱,也很困难。”
泽雅摇摇头,“进了人家的门,吉凶就在人家手里。我是师父,我说了算。明晚不准去。”
少年无奈。这师父,平常不许叫她师父,一到关键时刻,又摆出师尊的架子来。
徐安插话道:“杜兄弟不去不合适。甘老师已经强调了,明晚酒宴,不得推辞。若是杜兄不去,恐怕会落人口实。”
泽雅气得牙痒痒。
自己几年前周游列国,最烦的就是吴国、灵植国的繁文缛节。
礼节上有欠缺,还会被当作把柄,不断提起。
她抬高了声量,冲着徐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