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梳理这次祭祀的经过:如今那名妇人已服毒身亡,本就模糊的线索一下子断了。所幸死无对证就此揭过了,从此需得留意宫中暗眼,父亲身边也需提防才是。
思及此,她开始默念心经,待心潮平复后,安然睡去。
次日卯时初,皇后便醒来了。外间候着的清砚听到动静,忙带人进去伺候。
“娘娘,奴婢昨夜睡前让小厨房炖下了软肉,可要传些?”清砚小心翼翼问道。
皇后本低头随她整理发髻,听到这句,忍不住抬眼看她。
“奴婢有加冰糖调味。”清砚强调道。
皇后这才满意地垂眸。
没想到激发了清砚的唠叨劲:“娘娘,你太爱甜食了。早上事务繁杂,荤素甜咸搭配才能养好身子。奴婢问过太医了,这道炖肉里加了些药材,有宁神之效,能让娘娘睡得安稳一些……”
皇后刚想使眼色让她少说一些,抬头发现清砚已经帮她梳好头,除了平素的通草绒花外,还在鬓下簪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与以假乱真的绒花自然地融合,正配她的百蝶袍。
清砚见她那原本便微微上翘的嘴角未因此有异动,笑着补充道:“这是玉楼点翠,等过了花期,奴婢便用通草仿照着做些类似的绒花出来。”
皇后败给了她,终于微微一笑:“你啊,总是做些焚琴煮鹤之事。想来今日我还会吃上牡丹花膳罢。”
清砚回了个极灿烂的笑容:“皇后娘娘英明。”
待用过早膳,皇后便带着清砚到寿康宫请安。
今日皇长子会被正式赐名,昨夜清砚按照皇后的吩咐,已将大阿哥平安送回延禧宫。
因而皇后见到皇太后时,高贵妃正在旁侧,似乎在确认今夜乾清宫家宴的事宜。
昨日之事,朝间仍未有定论,皇后自然免不了避嫌。她听说高贵妃昨日曾向太后请求辞去事务,看她的容态,这接二连三的宫务,确实为难她了。
她恭敬礼毕后便想告退,没想到太后一如既往地赐座于她。
她只好耐心在旁喝茶。
“皇后意下如何?”太后与高贵妃忽然扭头对她说。
皇后自然地眨了下眼睛,起身福了一礼,大方地答道:“回皇额娘,臣妾昨日祭祀有失仪之处,皇上尚未定夺,是以避嫌。”
太后一听便知道这是她神游方外的借口,看向一旁的高贵妃,示意她复述。
高贵妃偏身让过了皇后的礼,如今太后问道,只好向二人福了一礼,将方才的建议说了一遍:“往日参与祭祀的家神员役,皆未经后宫确认,经昨日一事,臣妾认为可以向皇上建议,将家神员役全部纳入内务府掌礼司,由他们直接管理。”
皇后听罢立即回道:“臣妾认为此为朝前政事,吾等后宫中人,贵妃莫要再提。况且,如今一些家神员役已从掌礼司中来,家神员役除了宫侍,还有朝中大员之家眷,不宜由内务府全权管理。”
高贵妃忙伏跪于地,连连叩首求皇后开恩。
太后转了几颗手中的紫檀串珠,微微敛目,语气甚是慈和:“你身子骨弱,起来罢,皇后也是实话实说,并不想怪罪于你。下去罢,今夜哀家与众同乐。”
皇后本到嘴边的话尽数吞落回去,起身向太后行礼道:“时候不早,臣妾告退。”
“哀家听说李荣保又病倒了,昨日皇上还为你求开特例,让哀家准允你出宫,亲侍父前。哀家当下以为你们这对少年夫妻生了龃龉,便让他去问你。你果然如哀家所想的一般回绝了,哀家舒心之余,更是觉得亏欠你。”太后越发嗓音轻柔。
皇后移开目光,看着那磨得发亮的串珠,微笑道:“皇额娘多虑了,臣妾自知身份,不会枉顾礼制。富察一族得了皇上恩宠,理应极力回报。”
二人说开后,又闲聊了一阵,皇后才回到长春宫。
哲妃不知何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众嫔妃,她身子依然抱恙,不时以帕掩着咳嗽声。见皇后归来,众人整齐地向她行礼问安。
皇后再次看到乳母怀中的大阿哥,脸色在不经意间越发柔和:“都起来罢。哲妃你大病未愈,怎么过来请安了?”
哲妃眉间喜色冲淡了些病容,笑着说道:“这些日子,永璜让娘娘费神了,臣妾想让娘娘再抱抱他。”
这是宫中流传的习俗,如今大阿哥已赐名,抱他便是沾染龙气,以求龙子。一众嫔妃便是等着沾皇长子的福气,因而特别热络。
皇后在确认自己忘了那鹿羔沴毧荷包之后,总觉得与皇上有些说不上来的生分,便淡淡一笑,接过乳母怀中的永璜。
熟悉的乳香传来,她忍不住唤他:“永璜乖,要做位好大哥啊。”
回答她的只有阵阵清越的银铛声与咯咯笑声,让她心中郁结顿时散去不少……
午膳过后,皇后再一次来到怡情书史,一眼看到桌上被替换的笔洗,却没有多问,默默抄写佛经。
如此过去半个时辰,清砚想到昨夜皇上离去时的决绝,越发觉得芒刺在背。
“你的额头还疼么?”皇后忽然看着她说,一双剪水瞳散去了雾气,显得锐利起来。
皇后一向不爱在屋内置冰,是时闷热,清砚早上厚敷的粉被她擦去了大半,露出遮盖的淤青。她只好皱着脸笑了一下:“奴婢昨夜上了药,已经不疼了。”
皇后又问她:“本宫歇下后,皇上来过?”
清砚忙伏跪于地,欲请罪。
——却被皇后眼疾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