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嗅着富察皇后发上传来的桂花发油香气,抬手摸到她尚带湿气的发髻,蓬松柔软,心中一暖。
她为了约定赶来,连头发都来不及晾干。
思及此,他怕怀中人发湿会受凉,准备起来
——低头却看见她双目微阖,呼吸清浅,长睫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竟是睡着了。
他印象中的皇后一直是端庄大方、进退有度的,不曾有过此般松懈的小女儿情态。
他一时情动,低头吻上她的发顶,顺手替她将微湿的发髻解开。
待她睡得安稳,他开始仔细这几刻间内发生的事。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不像梦。毕竟在她逝世的这四十年内,从未有过这样一次真实梦境。可他深知世上无怪力乱神之事,眼前的人也并非妖魔鬼怪,而是一副与他别无二致的温暖躯体。莫非……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又想到,万一这真的又是梦境一场,他是不是应该将皇后叫醒,争分夺秒地互叙衷肠。
他在心中挣扎许久,始终不忍心。
他开始回想四十多年前是否有过同样的一幕,却发现自己登基以来,往往这个时候都在处理政务,那他的皇后都在做些什么?是否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打扰了她的午憩,才会看到如此疲乏的她。
富察皇后在乾隆皇帝数到二千下的时候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想要从皇上怀里轻轻移出来。她慢慢地将皇上抱在自己背上的手挪开一些距离,发现又被他抱了回去,如此这般重复几次,她只好泄气地乖乖躺回去。
没想到始作俑者倒先沉不住气,“噗嗤”一声笑出来。
然后他抱着她一起起身,用手指帮她抚好散落的长发,笑着说:“不闹了,这样下去该耽误梓童歇息了。”
富察氏这才发现自己的发髻早被解开了,鞋子也不知所踪,更是羞怯。可知道眼前人已是九五之尊,不可以往日论,自己这种行为堪比史书上品行不端的祸妃……
联想到皇上方才那句话,她越想越是后怕,忽而下床,对着皇帝伏跪叩首,朗声说道:“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皇帝忙伸手将她扶起。当下疑惑不已,他明明是在庆幸,为何她会曲解?也许他们二人之间是在这个时候变得恭敬多于情爱。
他依然笑着对她说:“皇后何罪之有?你我本是夫妻,无需多礼。这般亲密甚好,日后也要保持。”
丝毫未发现自己称呼上的变换。
已是初夏,她只着罗袜的双脚在地上站久了还是有些凉。
她不敢多言,只温顺地福礼答道:“臣妾谨遵圣谕。”
宫人报过酉时的钟声,大致与皇帝默数的时间对上,如此看来,这个世界的时日流逝与以往他认知的并无不同。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去原来的世界,有些不舍得离开富察氏,又想确认准确的时间,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永琏近日安康?”
富察氏有些茫然,在脑中搜索半晌也找不到对应的闺秀。咏莲,的确是个好名字,明日要让人去留意才是。
她转而微微一笑:“臣妾明日便去办。”不经意间瞥见榻上露出的一些皮毛。
皇帝一听就知道这位贤后误会了,怕多聊多错,只好摆驾到乾清宫,欲通过政务了解这个世界的时间。
他意外发现这个世界的时间与自己印象中的偏差甚多。
如今是乾隆元年四月,怎么会有鸿胪寺卿关于世宗山陵的疏?而皇后居然不识永琏。那皇长子呢?总不会变换了罢。
他唤来近身内侍吴书来,不着痕迹地问道:“皇长子近日表现如何?”
吴书来毕恭毕敬地行礼后答道:“回皇上,据哲妃娘娘所报,皇长子昨夜已退热,今日安好。”
他捕捉到吴书来眼中的那丝疑惑,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误。但更不可思议的是皇长子在他登基当年本应是九岁有铀三年,怎么会在生母哲妃身边呢,况且哲妃她不是……
“是皇后准许哲妃到阿哥所接回皇长子的么?”他在位多年,积威已久,开口没压住冷意,听起来倒有些责罚之意。
吴书来忙伏跪在地,连连叩首:“圣上息怒!请圣上饶恕奴才!”他不明白,圣上一向仁厚,遵循老祖宗的宫规,怎么会突然这么说。想必是自己在平日得罪了皇帝不自知,只好一昧求饶。
皇帝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世界的状况他尚未弄清楚,就平白添了随意播罪的暴君行径,不得不开始反思自己即位以来的事迹。
他缓和语气,对吴书来说:“朕只是想问问经过,没有责罚你们的意思,起来说话罢。”
吴书来连连道谢方才起身,不敢再妄测圣意,一五一十地说道:“皇长子一直高热不退,皇后怜惜皇长子,日夜为他抄经祈祷。昨夜哲妃娘娘被皇长子过了病气,无法亲自照顾皇长子。皇后闻言亲至延禧宫,将皇长子接到长春宫的平安室彻夜照料,又在皇长子转危为安后亲自将其送回延禧宫哲妃身边。”
原来皇后是因为劳累过度才会难得失态,皇帝恍然大悟后难免有些失望。
他微微颔首,摆手示意吴书来退下,继续处理政务。
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事件在他的世界基本曾经存在,但对不上时间,他大可按照记忆中的结果修正自己的决定,只是政事的出现,本身就是代表了它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相互角力的结果,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影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