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生进得门来。
他虽如此说,林如海还是觉得不起身于礼不合。听闻门响后还是半探起身子,欲从床上起来,黛玉无法,只得搀住父亲胳膊,把他从床上扶起来,林如海正襟脸色问道,“可是姜伯父?”
姜月生点头,笑道,“正是。看贤侄风貌,便好像见到年轻时的林兄,想来如果林兄仍旧健在,看到此时的贤侄也算了却心中一件大事了。”
林如海自然知道姜月生提及的大事是袭爵。这一点他早已不甚在意,只是眼睛认真看着姜月生,语气却不由得暗淡下来,“姜伯父虽已年过五旬,却仍健康硬朗,别说父亲早已过世,就连侄儿虽还算中年,身体状况却也比不得伯父_”
黛玉心下一暗,人一旦病了就易胡思乱想,父亲这样,自己又何尝不如此,不足之症四字就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占据自己生活……
病人如何,大夫却早已见怪不怪。刚进门时,姜月生早已有意看了看林如海脸色,不过只是路途奔忙催生的急病,这点倒是能很快缓解,至于忧虑过重,积劳成疾必须服用方子长期调节。
看着姜月生把药箱放下后,黛玉便站在姜月生身后一侧,前世倒也算得上看过许多大夫的诊断,不知这位姜大夫的诊断过程是否有什么不同,带着这种好奇,便认真观察起来,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好奇。
黛玉却不知,其实在她对姜月生的医术感兴趣之时,姜月生已先以大夫的角度对她的身体状况做了望、闻、问三诊。
——这年轻女子虽有些“怯弱不胜”,但还不到不足之症那么严重的程度。通过三诊,在姜月生看来,这只不过是个比同龄人瘦弱些的姑娘罢了,加上他对林如海经历的了解,知这女子母亲早逝,又过上寄居外祖母家寄人篱下的生活,比同龄人瘦弱些,多些愁绪再正常不过。
很快姜月生把脉完毕,又问了林如海些饮食起居,几乎具体到细节。问完后便着手开方子,把方子交给管家让他去姜藥堂抓药。
可能是看到病愈的希望犹在,林如海脸上多了些红润。三人相互介绍一番也见了礼随后分主宾坐好,喝过温润的茶。黛玉一直谦卑地坐着,也不再敢把好奇又敬佩的眼睛看姜月生,不过她心里想要学医术的念头是越来越强烈,只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黛玉这边在想的是学医,林如海这边却在担忧黛玉。林如海眼望黛玉,心里不免唏嘘起来,其他倒无关紧要,他唯一担忧的是黛玉的身体。他知道黛玉在外祖母家寄人篱下,可他现在虽已调职来到京城,虽想女儿时常陪伴在侧,可是还未上任便生了病。黛玉虽有心侍病,可一想到当初妻子去世之前也是黛玉侍汤奉药,本就身体怯弱,妻子去世后黛玉更是病上加病。
虽知道女儿在外祖母家日子并不好过,可是相比于陪伴一个患病的父亲,要每日忍受病轻病重的折磨,林如海宁愿黛玉先在贾府再待一段日子,等他彻底病愈后再接她回来。一来病愈,二来贾府那里也好交待,贸贸然把女儿接回来好像生怕受他们虐待似的,也显得他并无感恩之心,这是忌讳。
本来林如海也想让姜乐生给黛玉把脉,可是一想把脉必然要开方子,想着黛玉还吃着贾府给配的药,怕吃多了药黛玉的身子受不住。而且姜藥堂的医术和药,全国闻名,比其他藥堂更便宜更管用,林如海怕黛玉吃了有用,但是不能时常吃到,岂不是雪上加霜?但是如果换一种思路想,说不定能很快调理过来呢,这样想着,林如海便开口了,
说道,“我倒不要紧,就是我这女儿……可否请姜伯父一块给小女探探脉,伯父应该也能看出来,小女身体羸弱,不知用什么药或者方子才能改善她这种身体状况。”
黛玉见两人都把视线看向她,知道对于今日难得见到的姜月生,也不过只是个看病的机会罢了,可是她想要的不仅如此,可是既然机会来了,自己绝不能错过才是,而且既然自己有学医的渴望,尝试一番又如何,就算被拒绝,自己也没有让这机会平白溜走不是?而且一想到林伯那因为生病而衰老的模样,还有母亲的早逝,黛玉越发觉得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为了父亲,为了自己,她想她必须主动出击,不错过机会才是!
这么想着,黛玉斟酌好语句,语气坚定道,“姜大夫……那、其实我想学医!虽然以我现今的身体状况而言如此请求好像有些大言不惭,而且这个想法我连父亲都不曾说过,您可以觉得我只是心血来潮,但是我真的、真的想学医!”
这段话后,三人心思各异地沉默了,林如海知道姜乐生是个古怪老头,此番如果不是凭着亡父,其实很难见到姜乐生,何谈让他收黛玉为徒。这样想着,林如海不敢再看黛玉那张满怀期待的脸,只低下头去,想着让姜月生收徒的几率有多大,他能说什么做什么才能成为助力。
可是林如海什么也想不到,他只能想到听到的有关姜月生的一些传闻。
姜月生现今虽已不在太医院当职,但是也时常入宫给皇帝太后看病,不过老人深居简出,更喜欢自由自在地随心所欲看病,对达官贵人高官富豪不甚有兴趣,至于病钱,想收便收,不想收便不收,这不重要。可能很多人说他古怪,无论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的人,却从无未有人指责过他的医术。想来这样的人教育出来的徒弟必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