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盛夏,元延十年。
靖王萧启钰在漠北大败柔然,收缴战俘、马匹、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宣文帝龙心大喜,登基之后,头一回大赦天下。更是在靖王回京之际,命文武百官于东华门外相迎,设宫宴以待,昭示恩宠。
宫外是锣鼓喧天,宫内更是大赏六宫,天下间仿佛一夜便没了发愁的人,俱是一团其乐融融。
“阿蘅,我将你的赏赐一并领回来了,你可仔细收好了啊。这天可真是热——”木门被从外头推开,一个身着鹅黄宫衣的女子跑进屋来,只是还没站定,迎面就一股清流刺了过来。
莲心:“……”
她愣了片刻,一抹脸上的水珠,尖声叫道:“洛云蘅——你要死啦——!”
被唤的那人歪头一笑,一双莹亮的黑眸子如墨点漆,葡萄一般,笑着说:“你嫌热,给你败败火。”
莲心的鬓发、脸上都落了水珠,虽是不多,却来得突然,让她毫无防备,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作妖的小蹄子,今儿我一定要教训你。”
云蘅忙躲,将一盅汤羹推了过去:“小厨房晨起做了绿豆汤,公主赏了一盅,你喝了吧,当我赔罪。”
“……哼!借花献佛”莲心与她相熟,两人平日就这样打打闹闹的,说是真恼也不会。她拿帕子擦脸之后,端起窗下的小盅后,掀了覆着防虫的薄纱,往茶杯里倒出一杯来,咕嘟嘟的喝了。
喝完后,又依方才的样子,另倒了一杯,端到桌子前头,没好气道:“给,还有你手里头,那……那凶器是个什么东西?”
“水枪。”
莲心在口中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十分确认自己没懂,于是决定不耻下问:“干什么用的?”
云蘅手里头攥着砂纸,一点点将手柄上的最后一点毛刺打磨下去,纤长的眼睫一闪一闪,仿佛蝴蝶羽翼似的,轻飘飘的:“公主闹唤烦,让我做个新玩意给她,这不,拿你练练手。”
这丫头,戏弄人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莲心止不住翻白眼,伸手道:“我瞧瞧。”
虽然唤这个作凶器,可莲心左看右看,却越看越喜欢,又满心欢喜的赞她:“阿蘅,你手可真巧,要我看,别说宫女们了,就是十二监里最巧的宋公公,那手艺也比不过你。”
云蘅拂了裙摆上的浮末,起身与她往外走着,嘴角抽了抽,道:“咱们不过是七品宫女,哪比得了宋公公。”
莲心心直口快,说话总是直来直去的:“可是公主这么疼你,最近一定想法子给你晋一晋名位,说起来,今儿晚上宫宴,你陪着公主去吗?”
云蘅只嗯了一声,两人绕过回廊到了院子里,正听见淑惠公主砸盘子的声响:“你们胆子也太小了啊!”
她眉心一跳,连忙快步上前,看见淑惠公主怒气冲冲的叉腰站在远中,那几个宫女太监们灰扑扑的跪着,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处。
“公主。”云蘅上前请了安,试探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生好大的气?”
看见来人是她,淑惠公主的火气蹭蹭降了三个点,小嘴一扁,委屈兮兮的说:“阿蘅,前儿个你给我做的那个玲珑球没了。”
还当是丢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云蘅不禁笑了起来,柔声道:“没了就没了,明日再给公主做一个便是,瞧瞧,奴婢新做了个水枪,公主试试?”
那个玲珑球不过是云蘅随便找了块料子刻的,不是什么名贵玩物,淑惠公主偏偏喜欢的不行,如今虽有了新玩物,却还是恹恹的:“可又不是弄丢了,是让人硬抢了去的,她宫里那么多好东西,还要来抢我的。”
话听到此处,云蘅已约莫猜出了事情的首尾:“又是林贵妃?”
淑惠公主点头,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像是走丢的小猫般:“今儿个启钰哥哥回朝,我本想着将那个玲珑球送给他的,偏偏林贵妃在园子里见了就说三公主肯定喜欢,硬是给抢走了。我……我刚才训斥他们,是让他们去给我拿回来。”
堂堂大楚公主,自然还是不好意思把偷字挂在嘴边上的,云蘅只觉得她这模样可爱不已,便道:“要不这样,奴婢去给公主重做一个?”
淑惠公主没精打采的:“三皇姐最爱显摆,晚上一定也要把这个送给启钰哥哥,我那独一份的心思就没了。”
云蘅见她怎么都无法释怀,只好将水枪的用法教给了莲心,低声嘱咐她:“照顾好公主,我去一趟内官监,片刻就回。”
从暖清殿到内官监的路并不算远,只是宫里七拐八绕的,云蘅又不常出门,几乎是快迷了路,还好后来误打误撞的,总算是摸着了内官监的大门。
“哟,蘅姑娘,怎么今儿个有空来我们内官监了。”掌印不在,少监陈典便拿腔作势的,一双眼睛勾勾的往云蘅身上飞,“可是淑惠公主缺了什么?”
云蘅只当看不见他那模样,笑盈盈道:“见过陈公公,公主近来夜不好寐,听说晶石安枕,便过来要上一块,放在公主榻旁,也好让公主一夜好梦。”
陈典眯起眼睛,打量着云蘅,这丫头入宫三年,他便惦记上三年了,只是碍于自己无权无势的,不好下手。如今他新升了少监,也算是得了头脸,再加上今日云蘅又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略一思忖,嘿嘿笑了,朝着云蘅伸手道:“淑惠公主那儿,蘅姑娘心里明白,这两年用度都一应供着,从未短缺,那还不都是为着咱们的情分么?否则,以这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