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书亚.洛韦雷想要大叫——说谎!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是的,他承认,庇护三世最心爱的不是他,而是朱利奥,但早在庇护三世离世前的那一年,朱利奥.美第奇就因为个人的原因,抛下了他的老师,他的恩人,回到佛罗伦萨去了,虽然庇护三世最后还是任命他为佛罗伦萨的大主教,但这也不是在说,他已经被舍弃了吗,谁都知道,罗马与非罗马的主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尤其是在庇护三世已等同于半踏入陵寝的时候——枢机主教们有被选举与选举他人的资格,但有一点,那就是他必须在西斯廷教堂封门之前赶到罗马,不然的话,就要请在场的枢机主教们投票决议,是否要接纳那个不幸未能及时赶到的蠢货。像是西克斯图斯四世当选时,就有一位枢机主教因为罹患了痔疮,无法骑马,乘坐马车,最后他只能躺在驮轿上,让人抬着,翻过陡峭的亚平宁山脉,即便这样,他还是迟了,最后他付出了相当于三倍年俸的罚金,才终于被允许进入西斯廷教堂。
所以在庇护三世离世前后,西斯廷教堂封门之前,大洛韦雷枢机与约书亚.洛韦雷一直担忧着——他们知道美第奇在罗马也有一些强大的支持者,所以始终严密地监视着乔.美第奇,又派出刺客封锁佛罗伦萨通往罗马的道路,如果朱利奥.美第奇果然来了,他们就会让他从躯体到灵魂,彻彻底底地毁灭殆尽。
对于朱利奥的身手还是隐约有着一些了解的约书亚要比他的父亲更加地难以安心,那是他终于也不说什么虚伪的谦辞了,就如他确认的,如果朱利奥真有回到罗马的意图,那就是他必须除掉的敌人——但他也告诉自己,庇护三世与朱利奥.美第奇之间如同父子般的情感或许还在,但庇护三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他应当有着怎样的一个继承人了。
他们的老师在最后的时刻觉察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依然爱着朱利奥,但已经不会将期望寄托在他身上了——真正得到他传承的,应该是约书亚.洛韦雷才对!哪怕庇护三世并不喜欢自己,但那些可观的资产、武器与人脉,不都交在他手上了吗?
现在,朱利奥竟然说,他才是被舍弃的,怎么可能,太可笑了!他是绝不会信的。
朱利奥.美第奇却没有就这个话题与他争论下去,他甚至突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你是前天抵达勒皮的。”他说:“但你倒下是在昨天,而你要求他们召唤我,不过是今天凌晨的事情,那么,约书亚,你有没有想过呢,我是如何能够在一个白昼的时间里,从加底斯到勒皮的呢?”
他没有等待约书亚的答案,而是看向门外:“进来吧,艾弗里。”
艾弗里.博尔吉亚就立刻从门外走了进来,尤利乌斯二世看见他,顿时升起了无边怒火——是了,一定是这个人,将他的讯息出卖给了美第奇,这样,朱利奥.美第奇才有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从加底斯赶到勒皮,“叛逆!”他从牙齿间迸发出这个词,而那个人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丝毫羞惭或是不安的意思。
“你认得他吗?”朱利奥问道。
“巴格里奥尼……”尤利乌斯二世的心中不由得恐慌起来,这个人是巴格里奥尼的……子弟么?应该是,因为当初就是巴格里奥尼向他祈求得到勒皮,他才将勒皮与斯波莱特交给他管理的,当然,身在罗马的巴格里奥尼不可能亲自去管理勒皮的大修道院,所以他……这个年轻人,是曾经向他行过礼,吻过他的手的,但既然他背叛了他的圣父,那么巴格里奥尼呢,他也被蒙蔽了,还是……也已经背叛了他?
可是,为什么?他是教皇,是圣灵的代理人,掌握着俗世与神圣之门的钥匙,巴格里奥尼枢机又为什么背叛了他呢,难道朱利奥.美第奇能够给他比自己更多的东西么?
“不,”朱利奥说:“告诉他你是谁吧,艾弗里。”
“我是艾弗里.博尔吉亚。”艾弗里.博尔吉亚有趣地打量着尤利乌斯二世,这位至高无上的大人与朱利奥同岁,却有着四十岁人才应有的,暗淡无光的皮肤,五十岁人才应有的,斑驳干燥的灰白头发,以及六十岁人才应有的,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见他的时候,这双眼睛却射出了无比恶毒的光芒来,似乎要化为利箭刺穿他的心脏,但一等到听见他的姓氏,那双眼睛却又蒙上了迷惑的雾气。
“你不记得我了啊,”艾弗里.博尔吉亚说:“也是,约书亚.洛韦雷,即便你曾经侍奉过我的父亲亚历山大六世,倾慕过我的姐姐卢克莱西亚,投靠过我的兄长凯撒,但对于我,博尔吉亚家族中最弱小,也是最不起眼的家伙,你是从来不在意的,你的视线几乎没在我的身上停留过……我不是责怪您,我见过许多和你一样的……嗯,小人,他们只会盯着那些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或是事物,至于其他的,他们根本不关心——当然,最后让我确认这点的不是别人,正是殿下。
当殿下让我来罗马,让我以巴格里奥尼子弟的身份接过勒皮与斯波莱特的时候,巴格里奥尼还有顾虑,但无论是他,还是我都说,你一定不会认出我,果然,哪怕我与你面对面地站着,吻了你的手,你也没发觉,站在你面前的,正是博尔吉亚家族的最后一人。
真是太可惜了,你看,洛韦雷,你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我只是……我只是……”
“你应该记得我的,洛韦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