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杀戮且歇。
山鸦寨中,蜀军与梁军分开了阵列,缓缓退去。
从离营门五十丈,再到山鸦营门,最后攻入营寨之中,梁军花了一日。可是等到日渐西沉,蜀军却还没有放弃抵抗。
桓武鸣金收兵,下令梁军撤退。
山中临时的梁军营寨,桓有济掀开了帐门,满脸都是郁闷。
“叔父,我真杀得痛快着呢?好久都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就差一步,我军就能攻陷山鸦营寨了,你干嘛要下令收兵?”
桓武正在吃饭,听着桓有济的抱怨,给他端了一个碗。
“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
桓有济坐在桓武下首,抓了副筷子,就往桓武餐盘里夹菜。便是这天下有数的诸侯,在这军中的一餐饭也只能算是丰盛。
桓有济连衣服都没有换,甲胄破折,衣料上还沾染着血迹。只是桓武却没有丝毫不悦,他对待桓有济的态度,甚至比几个儿子都要好。
“叔父,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军阵前哪里有对手?不是景云这等怯战之辈,就是蔡通这些只敢躲在水上的宵小之徒。好不容易碰到长策军这样耐打的对手,只差一步我们就要攻下山鸦营了。”
桓有济拿起了一根连着肉的羊骨头,就这么愤愤地咬了几口。梁军据有七州之地,势大财粗,军力强盛。这个世上,敢和梁军正面对战的诸侯几乎不存在。
可是蜀军却是不同,长策军是这近几年来,唯一一支敢和梁军正面野战的部队。而且,厮杀得有声有色,寸步不让,便是桓有济,也能够感觉到,对方战意之高。
“山鸦营寨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可以说,蜀军已经没有了依托的屏障。先暂时休整,我军日后可一鼓作气,突破蜀军的第一道防线。蜀军战力未消,若是继续作战,只是徒增伤亡而已。何况,杨羡诡计多端,在这穰山又经营多时,难保没有诡计。”
“原来叔父是担心杨羡啊!”
桓有济揶揄道,引得桓武将手中的骨头扔了过去。
“我军的伤亡如何?”
说到这里,桓有济脸色肃然。
“死伤足有一、两百人,蜀军那边应该比我们要多。”
桓有济冲锋在前,对于这个数字只是估摸而已。只凭自己多年作战的感觉,虽不精确,却能够得出一个大概。
桓武点了点头,说道:“通过这次战斗,这支长策军的战力我已经大概得知。士气虽高,却还是一支新兵,杨羡想要凭借这支兵马阻挡我军,痴心妄想而已!”
对于桓武而言,山鸦营寨是一个饵,如果杨羡不想就此失去这道重要的防线的话,那就必须投入更多的力量。
而这正是桓武所愿意看得到的,杨羡投入的越多,失去的便也会越多。因为以长策军的战力,根本不是梁军的对手。
望角崖。
“怎么样了?”
“我军伤亡近五百人。臣已经把伤员与死亡的将士运向了后方。”
韩不负在后,拱手而道。
杨羡摇了摇羽扇,只一战,长策军士便损失了这么多的兵士,其实已经可以算是输了。杨羡清楚,随着夜色的降临,长策军士的士气正在急剧下降。
白日里,只凭着一股勇锐之气强撑着的长策军士,冷静下来,便会慢慢被那战场之上血气与恐怖所震慑,惶惶不安。
这是一个残酷的过程,无论是对于已经死去的兵士还是活着的,都是一样。因为,精锐的军队光靠训练是难以锻造的。
不直面生死,强军难以凝聚。梁军便是在这十数年的乱世之中崛起,才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主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韩不负有些担心,山鸦营把守着山中要道。若是不投入更多的力量,便难以守住。可是现在,不安的情绪正在士兵之中扩散着。
“丞相,要不我带着黑虓军前去驻守山鸦营寨吧!”
靳信在旁,拱手请战道。以黑虓军的战力,驻守这座山鸦营寨,抵挡梁军,自当不在话下。
杨羡摇了摇头,说道:“黑虓军大多已经撤往丹口,现在在穰山的数量只有千余。更何况,梁军明明占有优势,桓武又为何要下令撤兵?”
“丞相的意思是?”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我若是继续投入军力,即使能够守住山鸦营寨,那么伤亡也只会更多。随着时间推移,这里尸山堆积,我军的战意便会越来越低。梁军便可一鼓作气,攻破我军第一道防线。桓武不只是要在ròu_tǐ上击破我军,更是要击破我军的心房,让兵士的心中印下对于梁军的恐惧。”
“桓武老贼,真是歹毒!”
靳信听杨羡所说,便是骂道。浑然不觉,当初他在桓武麾下,也是这么对待敌军的。
“主公,那我们该怎么办?”
“撤军!放弃山鸦营寨!”
“什么?”
杨羡身后的两员大将一惊。概因山鸦营寨是蜀军第一道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道防线,蜀军在里投入了许多的精力。
如今只守了一日便撤军,未免也太浪费了。
二十里山道,梁军攻破了山鸦营寨,拦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囚草、困兽两座营寨。这两座营寨的投入完全不及山鸦营寨。按照这个速度,梁军明日日落之前怕是就能赶到丹湖水寨了。
“丞相,这未免不智。山鸦营寨虽已经残破,连夜修筑,还来得及。囚草、困兽两座营寨,远远不及山鸦稳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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